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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中邪来我中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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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秘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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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牒——硬要试一盘

    黎德文推开包厢门,“穷盒子”起身,两人相互打量着,先没开口。

    好一阵,黎德文才伸出右手,“穷盒子”大步上前,直接一个熊抱。

    黎德文哈哈笑:“咱又不是女人。不过你子这么久不回来,变成女的我也不知道。”

    “我说过,将来一定会回来的。你不记得?”

    “记得,这句话印象深。你回来了就好,免得大伙一过年就得相思病一样的。你真的还没有回村里?”黎德文昨天与“穷盒子”短暂通话时确认过,仍不相信。

    “过一段再回去。”

    “担心乡下没地方住?”

    “穷盒子”没有马上回答,起身移杯倒酒。黎德文平时不喝酒的,但顾不上推辞,继续追问:“我想不通,你为什么不先回村里一趟?”

    “我没混得好,回去没面子。”

    “你瞎想什么,这跟混不混得好有屁关系。”黎德文脱口而出,当年在“穷盒子”面前扮大人样的感觉又来了。

    “跟你开玩笑,你没发现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

    “还真是,你怎么一个人,你妹妹翠哪去了?”黎德文一通问题反把自己搞晕了。

    “穷盒子”面前的餐桌上放着一个银色四方盒,一包烟的厚薄,看上去是铁质的,引起了黎德文的注意,正打量着,“穷盒子”飞快地抄起这四方盒,熟练地打开盖子并取出两根烟来。原来就是一个烟盒子。黎德文很少见到这玩意,好奇地盯着看。

    “穷盒子”笑着递烟点火。“到底是搞政法的,跟审犯人一样。先喝酒,再慢慢向你报告。”

    酒过三巡,黎德文听“穷盒子”讲完这些年的经历,心里五味杂陈。

    “穷盒子”一直在南方沿海城市找生活,几乎什么都干过似的。在皮革厂、木器厂当过工,倒过火车票和电影票,开过“摩的”和理发店,捣腾过旧手饰回收加工店甚至是黑吧,进过工棚,当过劳力,被人打过,也被派出所抓过,自己动过手术,妹妹翠也住过院。他最大的动力就是要让翠读书,现在翠从一个卫校毕业刚刚找到工作。他自己直到两年前才扯证结婚,没办过婚礼,老婆是茂德人,也是从山区里出来的,现在正怀着孕。

    “穷盒子”积攒了一些钱,这次回来就不打算再出去了,已经租了房,先不打算买房子,而是在铜峰市新开一家公司。这次没把老婆和翠一起带回来,等过年再一起回去,所以先不急着回村里了。

    开公司打算做么子业务,一个人单干?黎德文还没得来及问,“穷盒子”想听黎德文的情况了。

    “我没什么好说的,不是不愿同你讲,一时还真不知道从哪里讲起。”黎德文端杯与“穷盒子”互敬并泯了一口。

    家里情况说得简略,黎德文准备提起工作,先一声叹息。

    “穷盒子”抢过话头:“你是“领导秘书”,按戏文就是‘文笔师爷’。我凑巧打听到你的单位,包括你的电话。前天我从工商局办完公司登记,坐一台出租车,那司机竟然是你哥哥的战友。你也真是的,给领导当秘书,也没帮你哥哥找个好工作。”

    “我哥现在是开出租车,原来搞货运出租的。后脑壳细想,我哥也是耽误读书了,高中没毕业就顶职上班,后来当兵复员才进城,但单位效益不好,歇岗再开出租车,好几年了。”黎德文一丝苦笑,尤其“领导秘书”这说法糟心。

    “你是秘书科长,还不算领导秘书?”

    “秘书科长是个职务,领导秘书是特殊身份,我现在是‘四不像’,光一块秘书的牌子。”

    “没听懂‘四不像’,唱的是哪出?”

    “就是不是什么东西的东西。讲我现在什么都干,又什么都不是,根本不是所谓的领导秘书,更没有什么能耐,并且还穷,我今天来见你还是骑摩托车来的。”黎德文分开两手再倒握拳头,做着车把手的式样。

    “你的工作看来我真搞不懂,但蛮感兴趣的,因为我没读书,只能算进过学堂门,不像你有才。你身体咋样?看你都有白头发了,脸色也不好。”

    “每天被材料害的。我现在神经衰弱,睡得晚,抽烟多,晚上睡觉不能有一丝亮光和杂音,中途要是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单位事情多,要卖力卖命地扛。”

    “穷盒子”又打开烟盒子取烟。“写东西费脑子,那是够呛。不过,你总比我好,不如意的时候就比我,你就会好过些。有些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过就冲,‘要死卵朝天,不死就过年’,反正莫泄气,我从就看好你。这些年,我猜过你会活出什么样,都是好样,没想过差的。”

    黎德文指着“穷盒子”手里的烟盒子问道:“看你这装烟的盒子有些年头了,上面那黑点是生了铁锈?”

    “穷盒子”点点头。“这烟盒子可是我家宝贝,也是从我爸留下来的唯一遗产。我时候跟班唱戏,经常看我爸把这烟盒子掏进掏出,凡是别人敬的散烟,还有手工卷的纸烟,一根一根地装到烟盒子。戏班子其他师傅也差不多,只是都没有我爸这烟盒子洋气,当时这烟盒子是金色,如今这色早掉完了。但我也拣了我爸的样,喜欢用这烟盒子装烟,从烟摊子买到烟,先把盒子扯了,一根一根的散烟再重新装过。”

    “你这进口烟的口感没那么匀,有点躁,我还抽不习惯,还有这烟丝,被你拆了包装再移来移去,烟头这一截的烟丝都松了,估计有些烟丝都掉在你那烟盒子里了。”黎德文用烟蒂子这头使劲往大拇指的指甲盖上夯,没一会,果然把这根烟夯出一段空心,又仔细把这段空心卷筒嵌折扣紧。

    两人聊到晚上9点多钟才散,服务员都来催了。

    黎德文回到家里,温柏丽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送进书房,在床沿坐下就问:“今天同‘穷盒子’见得咋样?”

    “还好,到底是发,聊得比别人畅快得多。莫看人家身世苦,比我还乐观些,蛮佩服他。”黎德文从电脑椅上转过身来。

    “你确实要乐观些,以后会越来越好。我知道你累,多注意点身体,尽量少熬夜。最近宁囡睡得踏实些了,夜里基本没有闹过了。”温柏丽拿着一条手巾,擦着刚洗过的头发。

    “宁囡应该还没睡着,我去看一眼。”黎德文起了身。

    “算了,虽然刚睡,你莫再开门看了。明天学校搞素质拓展训练,要起得早,不但老师要求早点睡,宁囡也主动讲要早点睡。”

    “这家伙,老师讲的就是圣旨,我们讲的就不听。”黎德文笑了笑,复又落座。

    “你讲的还是听,我讲的就差得远。稍有不如意,就对我吼。在屋里就不急,尽捱又拖,一怕上学迟到,那就急得猫一样,嘴巴尽是嫌,收不得场。”

    “她在学校里还是憋着不解大的?”黎宁自就胖,脱裤子蹲厕不方便,又嫌厕所脏,一直不愿意在学校里解大手,黎德文对此非常头疼。

    “那可不,她每天放学一回来,就急急忙忙脱成光屁股上厕所,上完之后要用一大堆纸,把下水道都堵了。问她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纸,她讲怕刮不干净,更怕粘在手上。冲水也是的,只听见冲了又冲,总要冲上三四回还不止。是不是有洁癖?”温柏丽有些着急了。

    “我原来也怕她有洁癖,看来不是的,她还是动手能力差了,先让她慢慢做再慢慢改。后脑壳细想,你要注意两条:一是控制饮食,长太胖会出问题的。我还是那句话,肉太多,万一要打点滴都不好找血管。二是多讲些大道理,不要太过琐碎,尤其不要包办。”黎德文若有所思。

    “明天星期六不要加班,我到你这里来睡一会?”温柏丽试着问了一句。

    黎德文明白温柏丽所问的意思,没直接作答,转身把电脑屏扶正了一下。“算了,我还想下盘棋。明天不要叫我起床吃早饭。”

    温柏丽出书房后,黎德文并没有抓紧下棋,心思又转到“领导秘书”的说法。

    对章威城的材料,黎德文有些先入为主,自感责无旁贷。

    在政法委内,除书记之外,章威城原本的材料就算多一些的,书记病休这一段,材料就更多了。章威城又兼着市综治办的行政一把手,管业务相对多。秘书科本身就是综合部门,还要经常被研究室隋峰朗“调频道”,如果不跟紧章威城的行程安排和材料意图,不把他的材料写好,只会是死路一条。真如此,连苏静安秘书长也会迁怒于黎德文,更别说章威城了。

    似是而非地跟着章威城也有几年了,黎德文虽然不是专职秘书甚至其他身份之类的,但从第一次向章威城汇报思想起,就已经先入为主了。

    不管章威城出于什么考虑,或许受哪些局限,黎德文都习惯先入为主了,内心当作一个原则,从未破坏过。

    其实黎德文在研究室当副主任时,隋峰朗总是要黎德文先出初稿,然后自己去送审。黎德文把隋峰朗这套做派称之为“面条由我下,码子由你盖”。实际上,在一把手病休之前,黎德文也写了不少一把手的材料,包括到秘书科之后还承担了一些。

    写归写,想归想,黎德文内心已有定论。

    记得有一次出了衔接上的岔子,章威城还警告黎德文来着:“你如果再出这样的差错就辞职好了。”

    按理说,黎德文是正式任命的综治办秘书科长,应该为所有的综治办领导服务。而黎德文内心又在等待,倾向于专门给章威城写材料甚至当所谓“上不得书”的专职联络员。

    其实黎德文这个科长只是个正科级的空壳子,讲是办事员没错,讲不同于办事员也对,是干部的尾巴,办事员的萝卜头。

    现在秘书科日常工作太多,几头堵,理还乱。如果科内的工作没搞好,别人会讲黎德文的组织协调能力不行。如果成天困在科内日常工作里面,章威城那边没跟紧或者不满意,又会讲黎德文的个人能力不行。

    到底是要组织协调能力的形象,还是要个人能力的形象?黎德文甚至还偏于后者。

    秘书科现在的人,一是太少,二是暂时无堪大用,没人能为黎德文分忧卸担,再加上隋峰朗像钻进眼睛里的沙子让人不爽。大任务来了,苏静安秘书长径直下达,隋峰朗只往这边推,弟兄们也只指望科长。章威城主持工作以来,黎德文手头都是高大上的材料,即算想分流也出不去,更莫消说黎德文看重的又是为章威城服务。

    黎德文也留意到,因为相对专跟章威城抛头露面,一些人看待自己时,多了几分莫名的东西。别人跟自己是否近乎,黎德文内心自有一杆秤。

    在黎德文看来,外人怎么看,到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章威城怎么看。如果章威城也否定甚至抛弃了自己,那说明自己委实失败,这几年白干了,笨干了。

    带着目的做事,既对又不对,对的是有奔头,不对的是境界低。

    实干加巧干,让伍军谊既学到了东西,又得到了实惠。

    伍军谊在昌定智邦技术服务公司正如鱼得水,大干快上。

    照公司原来的数据维护能力,根本还吞不下昌定通讯集团的那一大砣业务,既体量大,又涵盖广。唐副总盯上这块业务已有一段时间,就是怵于数据维护实力还匹配不了。

    伍军谊对新理念接受快,敢想敢干,经过一番精心准备,向上面提交了一揽子解决数据维护综合能力的方案,引发高层集体热烈讨论,最终同意实施。

    伍军谊在唐副总的带领下,连续出了三大招:第一是外包硬件服务设备,第二是外聘合作技术力量,第三是成立专项业务中心。

    唐副总放言:“要用两百万的投入,撬动五千万的项目。”

    公司一把手的信息来路深,也精准掌握了昌定通讯集团的一大软肋,那就是已被列为部门超支典型单位受到通报并要求整改。

    几经努力,公司终于赶在昌定市上半年财政预算执行情况出正式报告之前,拿下了昌定通讯集团的这个项目。

    对处于跑马圈地阶段的智邦技术服务公司而言,确实是项目为王。记功会后,伍军谊牵头专项业务中心建设和实施,在公司内惹人注目,人气正旺。

    虽然忙,但伍军谊心里总掂记与佟苇欣谈到过的“试一盘”,在公司吃完盒饭准备加班前,便拨通了电话:“听出你气喘吁吁的,在干什么?”

    佟苇欣在足球场外的跑道上轻松地跑了几圈,正拎起外衣准备回宿舍,电话响了,就知道是伍军谊打来的。佟苇欣自嘲,新手机用到现在,还只接过伍军谊的电话。“没事跑两圈玩,我猜你又要加班。”

    “要加,而且要加好几天。唐副总召集我们专项业务中心开了动员会,口号是‘精力投入做加法,压力传导做减法’。我现在除了要搞定自己承担的环节,还要调度其他人的完成绩效,经常要组织技术联席会。你呢?”

    “好棒,挺为你高兴的。我是老样子,放心。”佟苇欣近来觉得校园里单调了些,尤其是宿舍里。

    “一个星期没看到你,我想你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我想来‘试一盘’,行吗?”

    “什么‘试一盘’,我怎么不记得。”佟苇欣不好作答。

    “莫故意回避,你不记得反正我记得,越是忙就越记得。你也不要紧张,好好想一下上次我同你讲的话,早些做好准备,反正硬要‘试一盘’的,最后通牒。”伍军谊似开玩笑实当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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