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三中是全省最出名的初中,比升学率最高的实验中学还出名——
成绩最烂,混混最多,校风最差,被少管所光顾最频繁。总之,是全省初中闻之变色的存在。
在一届更比一届差,一届更比一届混的积累中,终于,省三中的名气到达了顶点。
而站在这顶点上的那个人,正是这一届初一的老大——温玉和。
“人渣!垃圾!抢别人的女朋友!老子操|你妈的!温玉和你不得好死!呸!”
准备走这个巷子的几个学生听闻此言都纷纷绕道而走,不敢多待也不敢探头看,甚至不敢好奇,只因为,这句话里的“温玉和”三个字。
——温玉和在里面?
——应该是,赶紧走!
眼神交流一秒,便达成了共识。
巷子里,坐在垃圾桶旁边满身血污的男生,听着路过的脚步声快速远去消失不见,眼里更加绝望,他仿佛放弃了,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变得颓然无力。
男生垂下头哑声道:“温玉和,我不骂你了,而且保证,以后再不找你的麻烦,你……把依依还给我行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难堪、难过、难受、各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喉头,几乎哽咽。
可他还是说出来了。
他舍不得依依,那个娇俏可爱的女生明明是他的女朋友,明明初一初二一直都和他好着,可这升到初三后,开学短短一个星期,她居然就变心了。
“那个白脸是谁!老子找人干死他!”
“你烦不烦啊!说了多少次我没有劈腿!我就是不喜欢你了,好聚好散不行吗!”
吵了好几次之后,男生才惊觉,依依是真的彻底变心了,对他的态度甚至像在看仇人:“我要知道你这么烦人,我当初就不会跟你好!给自己留点儿脸吧,别缠着我了!”
犹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男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男生是省三中现任的扛把子,人高马大颇为帅气,从初一打到初三,没有一个人是他的对手,他的弟众多,被他打趴下后反过来投靠他的都数不胜数。
然而此时,他却被喜欢之人的一句话打败了。
心灰意冷中,一个弟带来了消息:“老大,打听清楚了,嫂子是被一个初一的屁孩儿迷住了,叫……叫什么来着?哦对,温玉和!”
他不敢置信,也不甘心,带着几十个人找上门去。
阵仗太大,初一的学生们看到这情形还是有些发憷的,男生冷笑一声,一脚踹开一间教室的大门,凶神恶煞道:“哪个是温玉和?让老子看看长什么球样敢泡我的人?给老子滚出来!”
走廊外面围满了人,都在声道这个叫温玉和的完了,惹了不该惹的人。
而教室里,安安静静的,居然没人接话。
不过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向最后面的一个座位那里瞟去。
男生有所觉,也顺着众人的视线看去,只见那个座位上坐着一个如玉般白净无暇的男孩儿,眉眼精致的不可思议,而眼神,却森冷邪恶。
只见他慢慢说了两个字:
“傻、逼。”
后来的情形,太过于震撼和混乱,男生到现在都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打起来了,而他——输了。
一天之间,温玉和的名字就传遍了整个三中。
男生苦涩地回忆着,落寞而消沉,他再次重复道:“真的,温玉和,我不骂你了,而且保证以后再不……”
话未说完,男生听到头顶上传来一声嘲笑,他抬头望去,只见温玉和俯视着他,那张白净如玉的脸上都是笑意,他说:
“其实我能让你永远说不出话,但我一直没拦你而是任凭你骂,知道为什么吗?”
男生有些僵硬地摇头。
温玉和笑得很开心:“当然是因为,我、喜、欢、听!”
男生惊呆了,这是变态吗?还是神经病?
神经病倒不是,但温玉和确实有病,还是大病。
“玉,你怎么又打架,你不知道你的身体……”温玉和刚回到家,温母就被儿子身上的血迹吓白了脸。
温玉和已经听够了这些话,他直接打断道:“麻不麻烦!死了正好一了百了。”
温母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你说这话,让我和你爸怎么活……”
温玉和听的心烦,不想再听,转身进了自己卧室。
除了他的父母和医生,没人知道他是个癌症患者,年仅十三岁的癌症患者。
温玉和时常会想,为什么他是这样的命运呢,既然给了他生命为什么又给他绑上炸弹呢?让他年纪就日日恐惧夜夜难眠,不得一日安宁。
十三岁的温玉和,已经知道生死,更知道生不如死。
他清楚地记得半年前那个医生的话:“也就两三年吧,一扩散就治不了了。”
温母满脸的泪,几乎是乞求的语气:“再没有办法了吗?两三年怎么能行,玉还这么……”
温父也是一脸的煞白,他开口道:“主任,您务必再给想想办法,只要能治,多少钱我们也愿意出!”
医生皱着眉仿佛十分难办的样子,末了却说道:“那你先放二十万。”
温父点头道:“能行,主任,那这二十万是用来做什么治疗?我听说要化疗,是不是……”
医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还有些躲闪和不耐烦:“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你先拿来钱,然后才能……”
温玉和一掀被子,从病床上跳下来,眼神是不属于同龄人的犀利冷漠:“我给你两百万,治不好我就弄死你。”
医生一时语塞,竟不敢开口了。
温玉和继续淡淡道:“要不要,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我不骗你,但你要骗我,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后来医生自然是恼羞成怒愤然离去了,离开前还骂了一句:“短命鬼。”
温父温母原本还在替温玉和向医生道歉,闻言大怒,一气之下直接出了院。
就在两人商量着之后去哪个医院的时候,却听到温玉和阴郁的声音:“我不去,我不治,谁要逼我,我就不等这两三年了,直接现在就死。”
温父温母吓着了,自然是不敢强劝,于是,温玉和不吃药,不治疗,不检查,反而是抽烟喝酒打架,去上最乱的初中。
温父温母看在眼里,既疼又气,短短几日,便白了头发。
却依旧没有办法。
温玉和一回卧室就躺到了床上,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癌症的痛苦反应,但是心里却很累很累,刚想休息一会儿,他妈却进来了。
烦死了。
温玉和皱着眉暂忍着,只听温母说道:“玉,你看这个女明星,她的父母都是你这种类型的病,而且比你的还严重,早就是晚期了,结果你看人家这又活了多少年。”
女明星?
温玉和心底嗤笑,他可从来不关注那些,更何况,这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肯定是假的,奇迹哪有那么容易发生,也只有像他父母这样什么都不懂的人才信。
“玉,你看,这是采访视频,看这姑娘,真不像是心脏病患者,还有她父母,哎呦这个面色,这怎么像快死的人呢?几年前最权威的肿瘤科医生都说了,她父母活不过三个月了,结果,这都几年了?只要自己心态放好,真的能改变很多事……”
“烦不烦啊!”温玉和突然暴起道。
温母吓了一跳,住了声。
卧室里一时没人说话,静得可怕,而这时,手机里的视频声音传了出来,那声音清清浅浅,却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我爸妈当初不想治疗,说钱不够,说太辛苦,说反正也活不成。我呢,一个一个的反驳。”
“钱,我去挣,辛苦?人活在世上做什么事不辛苦呢,为了一个好的结果,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钱不会刮风逮来,健康也不会从天而降,都得努力去争取。还有,什么叫‘反正也活不成’,你们反正也没试过,试一试就怎么了?不行再说。”
温玉和盯着手机屏幕看得入神。
“玉?”
“这个女的叫什么。”
“啊?哦,她叫江遮月,真是个坚强的好姑娘。”
视频中采访在继续:“江大美人,你觉得你身上哪个部位最美?”
“眼睛。”
“啊,是的,标准的杏眼,双眼皮……”
“其实准确来说是我的眼神。”
江遮月笑着解释:“我曾经历过难以想象的痛苦,身体的痛苦,心里的痛苦,但我也享受着最无私最温暖的感情,每当我遇到困难心里难受的时候,我都会照镜子,不是看别的,我只想看看我的眼神,它会对我说——什么都不要怕,只要你走下去,阎王都不敢拦!”
温玉和看着屏幕里张扬自信的美人,自己也不由自主跟着笑了。
这样的眼神,确实是最美的。
之后整整两天,温玉和没有出过门,只抱着手机专注地看着什么,当他的爸妈实在忍不住担心询问的时候,温玉和说了一句话:“带我去省医院做个检查,我想配合治疗。”
温父温母太惊讶了,温母流泪道:“好孩子,终于想通了。”
温玉和并没有指望他能像江遮月的父母一样创造奇迹,他只是,想在最后的生命里感受一下江遮月所说的——“什么都不要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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