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接班时,向天知道了这个情况,他让梁宽先在01岗等一会儿。
现在时间是七点五十分,飞扬厂的司机阿杰和阿乐,不到七点五十九分是不会来的,因为司机上、下班不用打卡,所以他们上班都是踩着整点而来,下班都是能溜就提前溜了,根本就不管到点了没有。
两个司机身上的坏毛病,也是厂里的领导给惯出来。南方这里的工厂招司机,有几项硬性的条件,除了必备的驾照之外,如果不是粤东人,则必须有本地人担保,否则工厂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要你的。没有本地人担保的话,那就要缴纳大数额的保证金,差不多都是两万以上起步,所以工厂的司机,大多都是粤东本省的人。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导致阿杰和阿乐有了一种自命不凡超乎众人的“优越感”,在他们的潜意识里,认为当个司机就是很牛叉的事情。其实算个鸟,也就是个开车的驾驶员,有什么好得瑟的!
向天不动声色地走到金杯车旁,俯下身子拿手摸了摸记号笔涂过的刮痕,尔后,他摆摆手让梁宽回去。
通过观察向天说话的嘴型,梁宽估计这家伙嘴里说着三个字--没关系。
从昨天下午开始,一直到今天早上,这一路走得极其不顺,心情始终就没有好过。
梁宽的额头上好像被张贴了颓丧的“鬼符”一般,他眼神空洞游离,整个人毫无生机,显得魂不守舍;走起路来弯腰驼背,脚下似有千斤,一脚重一脚轻,与往常走路一阵风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二班除了01岗的两个人知道以外,剩下的三个人,梁宽没有准备告诉他们。
少一个人知道,就会少一份危险,这是梁宽自己所谓的“处理方式”。包括对陈若汐,也是如此。
陈若汐是个聪明人,她早已觉察到梁宽有点不对劲,只是不知道是什么确切的原因。
谷灵华和秦北军这段时间也是够忙的。
特别是秦北军,他是分身乏术,班要上、卡要打、摩的要跑,时间不多了,钱是个好东西,必须分秒必挣。他和张春艳的感情,经历了短暂的低谷后,现在坐上了“和谐号”列车,正准备向顶峰再次冲刺。每天他俩除了在“波导战斗机”上qq聊天之外,“电话粥”也是煲得不亦乐乎。
再说说谷灵华,自从在吧与家里介绍的女朋友视频聊天,有了一面之缘后,他元气大增,甚至躺在床上还在加练俯卧撑和仰卧起坐。秦北军调侃说,谷灵华狂练臂力和腹肌,不是怕“隔壁老王”,而是他在积聚力量,等到某一天必将派上大用场。
谷灵华给梁宽是吹了“枕头风”的,他说争取回家过年去。
梁宽郁闷地问他:“你不是才回家收完麦吗?又请假回去干什么?”
“相亲!”
谷灵华的这个理由,秒杀收麦无数次。
梁宽没有正面答复他,毕竟一年之内,请假回去两次的保安员,在飞扬厂还没有出现过。
书上说,爱情的力量是无穷大的,大到可以让人脱胎换骨,大到可以让人不管不顾,看看谷灵华和秦北军的行为,似乎书上说的不是太假,多多少少也沾得那么一点边。
姜队长在01岗翻看了专门用来纪录梁宽练车的本子,他在谷灵华签过字的后面,又补签了自己的名字:“以后这个练车记录,后面给我留出一格来,我要签字确认。”
“好的。”向天让叶光锋把姜队长的指示,备注在纪录本的扉页上。
金杯车被刮擦一事,一直到二班四点来接班,都没有人来找梁宽的麻烦。
天色慢慢暗了下来,终于安全了,梁宽轻舒了一口气。
晚上在围墙边巡逻时,梁宽捡起一根棍子,一边走一边用棍子朝着花坛里的冬青树敲打。
这粤东和福建的天气相近,花坛里种的绿植也是差不多,冬青树一年四季常青,只要给它一点阳光,它就向上使劲地长,有的冬青树长到半人多高了。
梁宽手里的棍子,东敲一下,又西敲一下的,冬青树里面藏的动物,除了老鼠以外,就是猫了,有个成语叫“藏龙卧虎”,改它一下变成“藏鼠卧猫”也是极其贴切的。
猫和老鼠能在冬青树下和谐共处,井水不犯河水,这需要彼此之间有多大的信任啊!
粤东的猫,也不同于梁宽老家的猫。
这里的“不同”,并不是说长相奇特、基因变异,而是它们在这个季节里,居然还在拼命地嘶叫求偶。
在梁宽的湖北老家,求偶被唤做“喊春”,这个季节的猫们早已安然入窝,打起了鼾。“喊春”,顾明词义,就是发生在春天的事,那个季节杨花开柳,正是万物复苏之际
棍子所到之处,只听得一阵窸窸窣窣之声,老鼠因个头太,是可以完全忽略不计的,它随便寻一处躲避即可。猫就不一样了,它受限于体型,受到了惊吓,它们就会犹如惊弓之鸟一般,“嗖”的一声,从冬青树里奋力窜出,尔后,疯狂地夺路而逃。
围墙边上的冬青树里,梁宽大致心算了一下,从他眼前逃走的猫,不论大起码有不下于二十只。它们有的是藏在冬青树下嘶叫求偶,有的却是已经求偶成功了,正在抓紧时间“办事”。
梁宽的这一举动,看似有意而为之,其实他根本就没有考虑到此种行为,等于是间接性地破坏了猫先生和猫姐的正常繁衍需要,对这群猫来讲,今晚他是个罪人。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谁让猫先生一大清早的就躲在冬青树下求偶呢,搞得梁宽一把方向,差点惹到大麻烦。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了明天练车时,心里有数。
“抡着棍子打狗呢?”04岗的秦北军迎了上来,他以为梁宽是没事找事,闲得蛋疼。
“打你这只狗。”梁宽扬起手中的棍子。
“唉唉唉,你这句话说错了,我可要批评你。”
“哪里说错了?”
“特么的员工背后都骂我们保安是‘看门狗’,你还自己看不起自己吗?”秦北军一语点醒梦中人。
对呀,记得刚进厂里时,王通军就是这么骂梁宽的,为了这一句“看门狗”,梁宽还与王通军干了一架。
“没说你。”梁宽还想狡辩。
“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秦北军表情严肃。
梁宽自讨没趣,扔下棍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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