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晓的当时的担忧果然是对的，大夫人不见得会放过当时在场的其他人，这样想来当时初秋姐拉她进屋有颇多含义。四位侍女只知道大夫人生气着，但还猜不出大夫人要怎么责罚，再说这件事情她们都参与了，都不敢第一个出头。
最后初晓咬了咬牙，代替她们说了。这件事其实可以与她无关了，可是那四人都不说话装哑巴，初晓怕大夫人会愈发气愤。“请大夫人明鉴，奴婢们干活做事都是勤勤恳恳的。她们酒桌上没拦着赵妈妈恐怕是拦不住吧，毕竟平日赵妈妈训斥我们很是厉害的。”四个使粗侍女连忙应和初晓，都说是拦了没拦住，求大夫人原谅。
大夫人看着下面跪着的姑娘们一个个各怀心思的样子，揉了揉眉心。“罢了，这回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你们都罚上半年的例银长长记性！”这是要把初晓也责罚下去的意思了，大夫人又接着说，“这院子的管事，就由初秋接手吧。初秋怀着孩子有不方便的时候，王妈妈也会时常过来看看的，记住了，要是敢有什么歪心思，心棍棒伺候。”
初晓她们跪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大夫人才走，却把王妈妈留下了。王妈妈还算和善，让下人们起来做事情，只留下了初晓问问院子里的事务。
王妈妈还算是看重初晓的，毕竟初晓当年是她带进府的，而且初晓做事情踏踏实实还得大少爷喜欢，王妈妈也是愿意给她几分面子，和她多说说话的。
“你当时要是不出头说话，这半年例银也扣不到你头上来。”王妈妈在外厅找了个位置坐下。初晓这丫头明明可以独善其身，偏偏还出头替那四个人说了句好话，反倒一起受罚了。
初晓一边给王妈妈上茶，一边说道：“我在院子里资历最浅，以后都要仰仗她们。”
王妈妈也猜得到，年纪当个贴身侍女，大少爷又是自己分院子住的，必然管不了底下的人，初晓这个贴身侍女当得恐怕有些受气了。王妈妈倒是多说了一点她不会告诉别人的消息：“你也无须仰仗她们，等过几年你大些了，必然要管教她们的。资历大的自有她们的去处，这院子肯定有新人要来。”
初晓心中一动，这是……大夫人打算要换人了？
王妈妈喝了口茶水，继续说道：“初秋已经回府了，刚才没有过来就是在挑人呢。红月和红兰都是干了好些年的侍女了，既没有嫁人也没有提升，总是要有点变动的。”
初晓听出了不少意思，初秋姐当了管事妈妈那贴身侍女算是空了一个出来，说不定就有人要补上来了，当然，也说不定是有人要出府了。不过这些事情与初晓都没什么大关系，她肯定依旧是贴身侍女，不管是来了人还是去了人，她照顾着大少爷就好，不想别的。
大夫人回了自己的院子，她之前让初秋去后院里选几个顺眼懂事的侍女，好把溯染之前院子里那一批换几个出去。大夫人信任初秋，赵妈妈能下台她也不是一点都不高兴，却不代表她会喜欢那个院子里各怀心思的那些姑娘。
初秋已经在里面候着了，院子里乖顺地站着三个侍女。初秋行礼：“夫人，奴婢挑了三个，都是十三四岁的。夫人要是看着行的话，奴婢今天就带过去。”
“不急，先把院子里的清理了在再添新人。”大夫人又问道，“这三个侍女之前是伺候谁的？”
“一个是厨房里的，还有两个是打扫院子侍弄花木的，都没有跟过主子。都是签了死契的，还有一个是家生子。”
大夫人点了点头，没跟过主子的更好，虽说规矩可能会差些但底子干净，规矩可以慢慢教。又看了看那三个人，长相不娇媚不出众，但都是五官端正的，大夫人也是很满意。又想起了溯染院子里的初晓和草儿那两个侍女，反而长得稍微漂亮了些。“长得倒是没有溯染身边的初晓和使粗侍女草儿好看。”
初秋一下子听出了大夫人的意思，大夫人这是担心侍女太漂亮会影响大少爷。“初晓向来最懂事，再说她是冲喜的，奴婢也不好随意变动。草儿倒是无妨，要不大夫人赏她一个恩典让她嫁人？”
“草儿也不过十五岁，哪有侍女这么早嫁人的。留着就留着吧，溯染也不至于肤浅到这份上。”大夫人又说，“你之前与我说过，年纪大的那两个心思太深留不得，就换了她们吧。”
初秋晓得了，摆手让院子里三个侍女先退下。“夫人，只是突然间换人有些不妥当，她们这么多年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照理说也不该是使粗侍女了。”之前大夫人提起换人，初秋是不太愿意的，毕竟那些人她都磨合了好久早就掌握得牢牢得，再说这次扳倒赵妈妈红月出力不少，不给她一点好处怕是要闹事情。
“我明白。郊外别庄有一位管事的先生新婚不久妻子便去世了，你选一个平日里功劳大些的嫁过去当填房便好，就说是我的恩典。还有一个许配厮便好，多打赏些银子，调到后院去管事吧。”大夫人让初秋回去，“那三个你看中的现在我这里教导一下，你回院子去吧。”
“是。”初秋行礼告退。
初晓从王妈妈那里知道要换人以后也不敢把消息往外说，毕竟换出去的是谁、是提拔还是贬罚还不清。她要等着初秋姐姐回来安排事务主持大局，还有初冬姐托她转交的那一包银子。
而且初晓有一件事情一直放不下，便是药房的事情，初晓还是觉得赵妈妈一定盘算着什么，只是她带了一个蒋大夫把药房给包了让初晓无从下手。虽然这么多年来大少爷照常喝药也没什么问题，可初晓还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赵妈妈走了，初秋姐姐接手了院子，她就可以拿到药房的钥匙了。
屋子的门开了，来的是初秋，她一大早来回奔波也有些累了，就先回来歇一下。
“初秋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初晓忙扶着初秋坐下，“怎么愁眉不展的样子，你接了管事妈妈的位置应该高兴才是。”
初秋苦笑了一下：“就是因为当了管事妈妈我才有这么多烦心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都要细细打算呐。”接下来换人，要怎么换给什么恩典都是麻烦事；还有接手赵妈妈的账本，她平日采买贪下的银子初秋可不打算给她揪出来，要细心核对，也算接手了一笔大油水。
“还要初秋姐您多操劳了，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别的贴身侍女都是管事都是厉害的，可初晓年纪太算账什么的还没学，确实帮不上什么。
“说起来你也该学着算算帐管管事了。正巧我怀着孕，王妈妈也会常来院子，你正好可以跟她学。”
初晓点点头，然后又想提药房的事情，便隐晦开口：“初秋姐姐，有件事情我想先问问你。这个蒋大夫还要继续留在院子里吗？”
初秋有些诧异，她一时不明白初晓怎么问起了这个：“是啊，他往后还要继续煎药的。你怎么问起这个了？”
“还不是因为蒋大夫没来之前药都是我煎的，想知道以后还煎不煎药了。”初晓打了个哈哈。
“现在院子里我怀孕恐怕不能事事思量周全，贴身侍女只有你一个，你还是多分担一些院子里的杂事吧，煎药这事情你何必去在乎。”
初晓看着初秋姐看过来，不免有点心虚，可是她真的不愿告诉他人那天她看见赵妈妈做的那些事情了，之前罗墨哥还因为这个责怪过她，只好转移话题：“噢，我想起来了，初冬姐姐今天来过，还让我转交一些银子给你。”说着去取那包银子。
初秋愣了一下，接过，良久没有说话，眼眶微微有些发红，夫妻也好、主仆也好，那感情哪里比得上血浓于水的姐妹亲情。
“初秋姐，可是出了什么事吗？”初晓心翼翼地问。
初秋苦笑一声：“所托非人罢了。”
世间女子出嫁总会遇到这些事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还不如一个人时逍遥自在。她满怀期待地嫁给了杨账房，想要一个夫妻和睦相敬如宾，刚开始还好，可是后来夫君却越发冷淡随意。杨账房胡乱用钱吃酒潇洒，自己的例银根本不够用，初秋不愿意给杨账房钱，他便要闹着休妻，初秋不愿意受此屈辱，只好对他百依百顺。日子过久了就觉得心冷。
初秋长时间呆在院子里伺候少爷，杨账房便流连烟花之地，初秋攒着些的银子便被他挥霍用完，还常去赌钱欠了不少债务。前段日子过年时事情闹大了，赌坊来要债，初秋拿不出这么多银子，赌坊边说要砍了杨账房的手。初秋不巧又怀了身孕，哪里都要用钱，日子艰难。
可初秋是个要强的，她夫妻生活不睦，也不会透露半分给院子里的人。因此，初晓虽和她呆在一个屋里却也不晓得这些。只是这会，却突然感觉心累，也不想装下去了。
初晓听了“所托非人”这四字，也是大致理解一点，杨账房应该是负了初秋姐。又看看初秋姐确实憔悴了不少。
初秋向来知道初晓口风还是紧的，也不怕她乱传些什么。转过头看见初晓那稚嫩的眼睛里有些伤感，叹了口气：“这世间女子的苦楚，你个孩子懂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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