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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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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守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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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天地为家的侠客们习惯了剑拔弩张的刺激,刀剑傍身,杀人或是被杀,都是命,怨不得别人。

    疑云未清,好在有了开端,裴勇向身着鹅黄衣裳的女子使了个眼色,也不见其抬头,右手从素纱中缓缓伸出,不露声迹的在身旁小几上轻轻一点。

    裴勇将左腕处常年配带的紫铜环取下,放置在小几上,恰巧是黄衫女子手指敲过的地方,既然形式上需要他这位主人家打破僵局,自然是当仁不让。

    行洲郎起身,伸手对娃娃作了个请的姿势,他行事一贯心细,众人嘴上一口一个前辈的叫着吴英,可实际上对这位完全看不出跟脚的大宗师之主忌惮不浅,由不得他不谨慎。只是表情依旧平静,两道浓眉动都未动一下,“烦请这位小公子说明一二。”

    话落身躬如斜杨柳树,毕竟穿着一身官服,能如此客气,以是给了十二分面子了。

    只是娃娃依旧不想说话,再次踏入大魏后,除了剑圣李季桐,娃娃未正视过任何人。

    非是娃娃年少高傲,目中无人,只是,不喜欢。

    娃娃看了一眼吴英,索性沉下心思,静静的观察着面前的那杯茶。

    “想要我家公子解释什么?你这当官的,莫学那书生畏畏缩缩,小老儿不是问那两个道贼的死因么,不错,正是我家公子飞剑手刃贼人,至于为何杀他们,老夫我懒得跟你们扯皮囊,姓裴的有句话说的甚是中听,老子看他们不爽,就得死。只不过你们认为我家公子与这群兵娃子的死有关,真是笑话的紧,昨夜老夫陪着我家公子赏景,直至深夜,公子又有早起的习惯,少歇便就起身和你们相见,哪有什么闲情杀人。话说回来,昨夜老夫站在船头见一人影一闪而过,得亏了我眼力好,那人走的虽急依旧让我瞧了侧脸,半夜鬼鬼祟祟,定没有好事!我说的对吧,小书生?”

    “我没有…”不曾想会有此变故,本就心神不宁的年轻书生更显慌乱。

    “怀玉!?”

    “师父,我…”年轻书生脸颊通红,偏生的说不出话来。

    赵苏怒气中烧,手抬了抬,终是放下,自家弟子的龌龊事他焉能不知,家丑不外扬,只当他会乖巧听话不再惹事,到头来还是让别人抓了个尾巴。

    娃娃看着已凉的茶水,心生一丝满意,不错,大老粗也知道用计谋了,正是少年时,能有什么坏事可做,不过是一番露水情缘,少年情窦初开,贪恋郎情意妾的欢好罢了。真有错也是某二人不合时宜,撞破别人的好事,如今被吴英锁着尾巴反咬一口,说不上是想要辩解什么,只不过人家都怀疑到你姥姥的头上了,再不抖抖威风恶心恶心他,岂不是要当你祖宗?

    那边,年龄最小的女剑仙秀脸通红,早已底下玉首,不敢见人。

    原以为,这人间的一见钟情是话本上骗人的鬼话,二十岁的白面郎君,长得算是俊俏的,正是招人喜爱的时候。平日里活在学宫中,不是长辈就是师兄弟,见得上面的女子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学宫女仆,这一趟花红柳绿的“行万里路”,说半点不迷失读书心才是笑死人的假话。几镇路赶下来,把那青春妙龄的小村姑都视作美人儿,见了真正的修剑仙子,怎能不沉沦。半点秋波暗中传,三魂七魄就转卖了一半给心尖尖上的可人儿,不过到底是读书的种子,藏不住心思,一方面被身为老江湖的师父提点,心中设下几道儒家的关隘,一方面两人羞耻心作祟,单凭寥寥三言两语,未敢私定终身,破了正身。

    是夜,雏哥儿不过是瞒着师父师兄偷偷看上一眼心上人,解解没来由的相思苦闷,谁想着心苦命更苦,被个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饭都多的老油条逮个正着,风餐露宿的苦行,没说收获多少好处,亏是吃了不少。

    年长的女剑修们一脸愕然,简兰暗道一声“苦也。”未曾想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算大意,这层面已经能称得上比猪还蠢了,自己的这位名叫简秀的小师妹,在师门中算是她们这一脉资质上好的了,小小年纪工夫已经赶上了一帮师姐们,就算是她简兰与之拼剑,也难说能在百招之内战胜她,尤其可贵在于简秀秉性极好,温柔懂事深得师门喜爱,万万没想到谨慎着性命大事,却没拦住灯下黑,被个道貌岸然的小白脸给偷了师门的宝贝,更蠢的是瞧那边人家师长的表情,分明是早就洞察秋毫,自己这方几人还不如他国来客知道的早。

    简兰悔意横生,披着羊皮的老狼舍不得打那个该死的狼崽子,她就能舍得动手教训宝贝师妹了?瞧着丫头的模样,估摸不能全怪那道貌岸然的登徒子,只是师门…怎向师父交代?

    话不投机半句多,在场的能说上三两句漂亮话的都是鬼精的江湖人,以理屈人最好,万不能逼的太紧,与明哲保身的万能规矩有冲突,江湖上所谓的呈堂之辩,说白了就是我问上一句:“是你吗?”你回上一句“就是我。”话得得理,还要你顺心顺意的答应,将错全揽下来,不然就是坏了规矩,抓不着狐狸还染了一身骚,至于要不要命,都落了下乘。

    然学宫行事,就守规矩的很,本就未打算暗箭伤人,原想着拿出老脸换朝廷的些许好感,自清是一方面,更多是想要弄清时局好做打算,没想到浅浅试探,一个回合未过就被狠狠打压了声势,饶是巧嘴女仙子,一身才艺仍是舞于棉花上,反弹她漫天的眼花缭乱,好看的紧了。

    这位吴英前辈,看似句句以势威人,但话中的巧妙可是刚出鸟笼子的雏儿们难得的干货,识时务者为俊杰,赵苏朝着吴英再次拱拱手,复又瞧了瞧那边将他盏茶的工夫便恨之入骨的女剑客们,带着弟子入座端茶,眼观鼻,学大乘风寺的秃头和尚们修起了闭口禅。

    简兰轻叹一声,微言道:“晚辈失礼了。”亦不再多言。

    堂上风雷起的快,去的更快,好似半点摸不着头脑的几句话就又断了头绪,若是寻常百姓的官司,几句不咸不淡的言语功伐算是个球的意思?什么打岔的鸟事都能断了省岸的流程是将官家的威严当屁放了么,理不清道不明是万万不能停的。

    只不过江湖,顾忌太多,所以娃娃很不喜欢。

    你说我理亏,打我啊?偏又不敢,为何,不就是心中悠悠不安,怕是打不过弄不好把命也陪进去,何况你理亏,又不是占了我的便宜,老子吃饱了撑得要给别个人当那傻里傻气的出头鸟?

    故有一些人,因为多看了谁一眼,就死了,连尸首也不能留全,逐渐也成了司空见惯的常事了。

    咋滴,技不如人被人宰了还有啥好说的?好一个天经地义!!!

    瞧瞧,好好的气氛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一个粗汉子给掐断了,奈何他又武功高强,说话都短他三分,裴勇在心中默默拿捏着,谈不上郁气,他们能停,官家不能,错过今日,场景、时间变换上一星半点儿,再查都会难上许多,客房分布这位行洲郎了然于胸,书生和剑修的房间,恰是分于官兵的两端,换句话说,昨夜里,这位小书生,必定是路过官兵客房的,凶手手段毒辣凌厉,且行事如风,众人未能及时察觉,但既然是夜里行事,没准路过的书生听到那么点异动,只是现在人人都在互相揣测,书生未曾意识到,假若真有那个万一……

    行洲郎面色不变,尽量让声音显得平和,看着站在老儒身后心思暂未平定的书生问道:“小先生,不知昨夜,可曾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

    所听,是行洲郎最希冀能得到的,至于所见,呵呵,笑话,这少年郎初闻血气就慌了心神,见到需高山仰止的前辈,比老鼠还不如,好比瞎子蹚水。

    “我……”

    好么,别人听的平常言语,到了人家耳朵里就像平地一声炸雷,把个心房撑大了一倍。

    “我累了。”

    娃娃起身,不打算再听下去,那碗茶,初看还不错,看多了,就觉得平常了。

    吴英跟着娃娃,门外,无风。

    “等一下,那个……”

    娃娃侧目,略微惊讶的看着拦路的女剑修,不是简兰,年纪更长一些,只是话到半句却再也说不下去了,连她自己也不知为何一时冲动,或许是师妹之事丢了脸面?

    “怎么?”

    “这位公子,事情还未弄清,不太好吧?”

    那边的女剑仙许是意识到自己唐突,往简兰身边退了两步,裴勇沿下话头,见缝插针的本事极好,不显突兀。

    娃娃依旧只回两个字:“怎么?”

    门外无风,但场中人心中风起骤急。

    吴英脸色阴沉的看着行洲郎,心想,公子,要战么?

    “客人,常言道客随主便,您多少得给个面子吧,怎么说,也是在下官的船上。”

    黄衣婢女眨了眨眼睛,自家的大人应该是真动怒了,笑脸相迎登船客,手中拳头紧三分。

    “哦?”

    娃娃认真的点点头,复又抬起头玩味道:“我就不,有种,你们打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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