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昨晚刺客之事,引起摘星阁众人警觉,似乎侍卫们巡逻放哨也比往日严密了些,凡事谨小慎微,若发现丝毫可疑之处,便要挖地三尺搜寻查看才肯罢休。
陆潜本知此事因他而起,也不点破,自随着属下闹腾。师如琴昨晚虽受惊见血,但幸得陆潜体恤,准她休息半日,说来那金疮药确实神奇,只涂了不过两回,伤口便消肿退红,有一股清凉之意,疼痛感消除大半。
用纱布裹好伤口,换上衣裳,师如琴不曾懈怠,过了晌午便自觉回陆潜身旁侍奉。
药堂新供了些珍品茶叶,有雀舌、云雾之类,师如琴自去领了些,此时正站在桌前为他煮着香茗,茶香馥郁,色泽翠碧,师如琴闻着都觉心神爽朗。
将煎好的茶水注入茶杯中,师如琴放置桌前供陆潜享用,自己则站在一旁观其品茶。
陆潜举杯吹拂了两下杯面,微抿了一口,便觉回味无穷,嘴角不禁微微上扬,见他似乎很是欢喜,师如琴也倍感欣喜,浅浅一笑。
上次见识过她的丹青妙笔、精湛绣工,没曾想她煮茶的功夫也是一流,如此看来,她内在颇多意趣,想必有些还未曾发掘,陆潜不禁对她徒然生出一丝探究之意。
正待说话,突然从殿门口冲进一个侍卫,伏地拜见,神色惊喜。“禀告君座,刺客已被属下擒住!”
陆潜放下茶杯,神色略带怪异,心道,昨日派一手下假扮刺客,引起一番骚动,此刻已让他脱去黑衣,恢复正常,如何能被擒?陆潜思量这事确实古怪,遂道:“带上来,本座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擅闯摘星阁。”
侍卫们果然押着一个身着紫袍的年轻人进了来,此人未穿黑衣,浓眉大眼,皮肤略黑,且面露憎恨之色,这哪里是昨日那个手下,分明是别派教众。
想必是自昨晚之后,侍卫搜查甚是频繁,误打误撞让这真刺客遭了秧?陆潜心下冷笑,还可真是有趣得紧。
师如琴此时见着此人也觉得颇为诧异,他分明不是昨日刺杀自己的那人,那人比他要高大强壮许多,哪里是这幅瘦如骨柴的身板?可是眼下她却不能擅自开口询问,即便不是昨晚那刺客,那他也免不了要被陆潜责问。
“看见圣君,还不跪下!”侍卫见这年轻人此刻还挺着脊梁一股傲气,不由重重地踢了他小腿一下,将他的头强按在地上,逼迫他跪着。
那年轻人恼怒地甩着脑袋,身子挣扎了两下,眼中锐芒一闪,竟然将背后捆绑的绳索挣脱,然后将身旁那两个侍卫猛撞出去,须臾之间已挺起胸膛,嘴里发出一阵低吼,冲着陆潜嚷叫道:“呸!区区魔教妖孽也想让小爷下跪,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说罢,他竟从衣襟内取出一把短剑,握在手中就要朝面前的陆潜刺过去。原来此人是假意被抓,为的便是见到陆潜,将他人头取下!
“大胆逆贼!君座小心!”那侍卫长见此大惊失色,立马命令身旁三人将其擒获。
师如琴见此人身法迅速,势如破竹,顿时吓得退了两步,下意识地紧捂着手臂。
陆潜却悠然坐于桌前,暗自不动,见他与自身不过几步之遥,这才抬手,袖袍一展,一股劲风,将桌上还冒着热气的茶杯掀飞出去,茶杯似一记重拳不偏不倚地击中了那紫袍男子的胸膛,顿时茶杯碎裂开来,染了他一身水迹。
紫袍男子竟然不能抵挡,觉得胸口一阵钝痛,呼吸急促间,竟吐出一口血来,手里的匕首再也没有力气握住,身子颓然软塌,跪倒在陆潜面前。
“可惜了一杯好茶。”陆潜却摇头轻叹,似乎很是无奈。
师如琴却惊骇于陆潜的功力,方才他坐在桌前未动一步,神情淡然,只不过挥了挥衣袖罢了,但片刻之间竟已让敌人受此大挫,真是可怕。
那紫袍男子还想俯身去捡地上的短剑,但已被涌上来的三个侍卫给擒住,侍卫们强压着他的肩膀将他按倒在地,并且踩着他的脑袋,用刀架着他的脖子,令他动弹不得。
他见刺杀已失败,脸上露出痛苦不甘的神情,那双血丝漫布的眼睛死死地剜着陆潜,其中深仇怨恨显而易见。
“竟敢独闯摘星阁,如此大胆,本座倒是好奇,你为何要刺杀本座?”陆潜好奇道,朝一旁的师如琴招了招手,让她再添了一杯茶。
那紫袍男子却咧嘴冷笑,嗤道:“哼,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看着陆潜的眼神鄙夷怨毒,恨不得啃他的肉,喝他的血。
陆潜却未有半分气急,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似乎对他的言辞侮辱不甚介意。
“君座,此人乃是七星派余孽,属下擒住他时,已发现他左手臂刻有七星痣!”一旁的侍卫长躬身禀报,说罢蹲下将此人衣袖削破,将他手臂上那排恍若北斗七星的红色印记显露出来。
那人似乎甚为羞愤,欲要起身发难,却奈何被人压制无法动弹,气得瞪目咬牙。
“原来是七星派的弟子,难怪”陆潜笑道。
见他不怒反笑,这紫袍人心中火起,觉得对方似乎不曾将他放在眼里,被人看轻,又受人凌虐,顿时觉得无颜面对死去的教众,无颜面对正道乾坤,随即大骂道:“魔头,你灭我七星,残杀无辜,如此阴狠毒辣,老天有眼定要将你这魔头碎尸万段。士可杀不可辱,有种你杀了我,休要折辱小爷!小爷就算变作厉鬼,也饶不了你!”
陆潜似乎对这些话听得厌烦,只觉得味同嚼蜡,但此人傲慢至极,嘴上不敬,字字挠心,一刀宰了似乎太过便宜,显不出圣君的威名。
既然你道我阴狠毒辣,那如若我不阴狠毒辣一番,如何对得起你口中的魔头二字?陆潜如此想着,遂低声一笑,轻蔑道:“本座倒要看看,今日是谁饶不了谁?”
师如琴听得这话,觉得不妙,遂心脏一紧,不觉血液逆流,头皮发麻,余光扫过陆潜,见他虽然嘴角仍旧扬起,但目中那神色似乎变了些,不再是往日的温润沉静,那晴流之下涌出的是一道彻骨的寒气。
“将他的手指给本座一根一根地砍下来!本座要他化为厉鬼也握不了剑,杀不了人!”陆潜随即下令,气势凌人,决然冷漠。
师如琴只知他此时怒气横生,却没曾想,竟当众要削人手指,她自小长在闺阁之中,从未见过如此酷刑,吓得不由得捂住了心口,悄然退到了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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