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撞击门铃的声音
“淼安,老人家。”
“嚯嚯……维克多啊,淼安……怎么突然用古鲸语的方式问候了?翻找书架的声音,倒茶声”
“脱掉外套的声音啊,就是突然想到了而已——踩踏地板的声音最近和艾哲尔又学了点古鲸语,有趣的很呢,这种语言。”
“嚯嚯……怎么说?”
“拖拉凳子的声音基本上嘛,记住了神的古鲸语名字,还有七十二位神使的名字,就能明白古鲸语中所有的词是什么意思了——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语法——也太难了吧!”
“嚯嚯……古鲸语和鲸文,确实非常的不一样呢。放下茶杯的声音”
“光是现在时就分了两种情况,一种是白昼,一种是夜晚——人称的变化又巨多无比——啊!实在是太难了,亚肖更过分,他还问我要不要他出古鲸语考试的卷子给我做。”
那么,故事要继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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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扇门,已经被维克多推开了——这是他第一次羡慕人类的科技,他多么希望这个门就是用人类的科技做出来的,能够无声地推开,无声地关上——然而这扇门明显不是,它吱呀叫唤的声音,维克多觉得比打雷的声音还要巨大。
这三个人就愣在那里了。维克多楞在门口,晋鳐楞在地上,艾哲尔一个不小心把嘴里的糖直接咽下去了。从他的表情来看,糖明显是在他的食道里卡了一下,他又吞咽了好几次,脸上的表情才恢复正常。
维克多往后退了一点点。他想要走。他知道半跪祈祷式礼是什么情况下才会用到的,一个是接受神官的祈福和正式祈祷时才需要这样,还有一个,就是见到神明了——而这个情况,明显属于后者。首先艾哲尔没有神官那画在右眼角的神官符号,其次,晋鳐称呼他为“殿下”了。
就算是在埃米利亚大帝与埃菲斯德女皇统治的年代,这两位掌握皇权的人都不敢让别人称呼他们为“殿下”,因为这是称呼神用的。
他又往后挪了一点,他不知道他该做什么。按理来说见到神,他应该也下跪的,但是——但是这,这——
“你敢!”艾哲尔突然朝着维克多的方向喊了一句,那个震慑力让维克多差点没跪下来——然而是事实他确实双腿一软,然而感觉被谁架住了。他回头,发现清连前辈扶住了自己,而身旁的秦朗前辈,双指指尖有些小小的闪电,然而他把它掐灭了。
艾哲尔走了过来,从清连手里把维克多拉过来,护在了自己的身后。他抿了抿嘴,看着秦朗,微微鞠了一躬:“对不起,团长。刚才着急了。”
“您别再叫我团长了——”秦朗叹了口气,声音都在抖动,半跪了下来,“您这是在要我的命啊,殿下。”
维克多现在明白了为什么秦朗对艾哲尔用的也是敬语了,他同时也明白了为什么晋鳐就那么自然的称呼了艾哲尔为“您”——以及这三位前辈那么亲密的关系,在昏迷的时候,秦朗前辈称呼晋鳐为“前辈”,还有他们提到的“汉清玄”……
秦,汉,晋,清——这个名字的规律……!
他明白了,这三个人关系那么好,根本就是因为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大概就是传说中被称为“神使”的人,是服侍神明的人,是服侍战神的人。
难怪上次从艾哲尔身体里爆发出的魔力波动那么强大,艾哲尔根本就是——
“战,战神……”维克多嚅嗫着,脑子一片空白,然后他听见艾哲尔微微的,叹了一口气。而晋鳐前辈悄悄抬起了眼睛,那个眼神里有杀气,一副“他现在什么都知道了”的情绪在他的眼睛里,看了维克多一眼。
“也许我可以拜托赶塘源阁下……”清连的声音小小的,看了晋鳐一眼,慢慢走向艾哲尔,然后跪了下来,“将维克多的这部分记忆吞噬掉……”
而艾哲尔只是将维克多护在身后,又往后退了一点。
“殿下。”晋鳐轻声叫了一声,“这是个严重的问题,殿下。请把维克多交给我们——我们不会对他做什么的,只是抹掉某一些记忆而已——”
然而艾哲尔依旧挡在维克多的身前。
维克多的脑子依旧一片空白。他捡了一个神回来,捡了一个战神回来,把战争的导火索直接引向了埃米利亚家族——而他就是罪魁祸首。要是全世界都知道了战神就在埃米利亚家族里,那他肯定是要上军事法庭的,而且最后的审判结果绝对是放逐。因为他的热心,全世界都会以为是埃米利亚藏起了战神——
“殿下,请您,把维克多,交给我们。”晋鳐又说了一遍,“请您明白,要是您的身份被漏出去了,这场战争的结果可想而知——那我们这二十多年所做的一切努力可就全盘崩溃了。”
可,可是,既然他是战神,那直接出去阻止战争就好了啊——将战神的剑展示给世人,将符石召唤出来展示给世人。这场战争,这场永无止境的,已经进行了二十多年的战争,就能结束了啊——为什么他不去啊?
“殿下!”晋鳐喊了一声,这次的语气里带着严厉的意味,“请,把,他,交,给,我,们。”
艾哲尔拉着维克多就往一个门里跑,穿过了一个长长的,通往地下的楼梯。那三位男性在后边追赶着,但是没有一个敢出手。艾哲尔拉着他,窜进了一个小小的门里边,然后背过身迅速锁上了门,任凭三个人在外边喊他,他依旧一句话都不说。这是一个类似实验室的地方,很小,里边摆着各种各样的机器,而且有一些能看出来是正在组装的半成品。屋里还有各种各样的破铜烂铁,被用坏的枪械,报废的坦克和雪地车的零件,以及一堆的小石头,把这个狭窄的空间弄得更加狭小了。
而正中央的桌子,摆着的是瑟维——被拆散的瑟维。
他看见那个淡金色头发的少年在确认门锁无法被打开之后,慢慢地挪到了放着瑟维的桌子前边,拿起了瑟维的某一部分零件开始查看起来。维克多就愣愣的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摆弄来摆弄去,然后坐在了地上开始组装那个只是半成品的机器。他连接着电线的线路,用焊枪将某个部分焊接起来,手上弄得黑黑的都是机油了。
“你……你真是……战神……”维克多磕磕巴巴的说着,他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动。艾哲尔坐在地上没说话,动作逐渐慢下来。过了一会,他微微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吐了吐舌头,示意维克多看舌面。
那是战神的标志,那个白色与红色交叠的印记在他的舌头上显得如此的刺眼。维克多差点就晕过去了。他感到头有些沉重,在明晃晃的实验室灯光的照耀下缓了好一会,终于将自己的意识找了回来。他脑子里有太多问题了,太多太多的问题。他看着坐在地上继续焊接,排电路的艾哲尔。
但是这人怎么看都只有十六岁啊?要是他是战神,那应该十二年前,就有战神降临的信号。但维克多知道的很清楚,战神诞生的信号在五百年前出现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可是他舌头上那个印记又是真真切切的,就算真的,算他是闲着无聊去纹的舌头,那三位给他下跪又是怎么回事?神使是不会认错自己的神的。
难道说那个出生日期……1311年12月12日,是正确的?他也确实在前几天,12号的时候,说了类似“生日礼物”之类的话——可是他怎么会五百年一点变化都没有?!
不……这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你既然是战神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出去阻止这场战争啊?!这是只有你才能做到的事情了,这场战争因为你而爆发,也只有你才能结束它——为什么?!牺牲的人还不够多吗?!
无意识之间,他直接将这句本该在脑子里默念的话喊了出来。他看见艾哲尔回过头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稍微有些委屈。他沉默了很久,只是摆弄着手上的焊枪,然后摇了摇头,用一种非常小的声音说了一句:“我做不到。”
“什么?”
“……我做不到。”他低着头,双手抱膝,坐在地上,不看着维克多。
“但是为什么——因为你懦弱吗?你在推辞逃避你本该承担的职责,你不知道多少人想要你这样的力量,你不知道那些四岁的孩子们多希望自己哪一天能在身上找到战神的标志——你是受过训练的,从四岁开始,一直到十六岁正式变成上位战神——就算真的,你小时候真的不想成为战神,经过了十二年的训练,你不接受也得接受你的职责了吧?”
艾哲尔又不说话了,只是抱着膝盖坐在那里,往阴影里挪了一下。
“所以你掉在峡谷里,也是在逃避自己的责任了,是吗?故意尝试让自己死掉?你真的是太自私了——你不知道多少人因为你而死掉了吗?我的恩师,我的师姐——还有弗兰!你看到过那战场上的尸体的,那只是一场战斗的而已,而我们,打了二十多年的杖了,你就一句‘我做不到’,就把这所有人的命践踏在脚下了?!”
“……你听我——”
“五百年了,你知道吗,五百年了——全世界都在找你,全世界都希望你能够站出来破解神降下的,让两个家族永世不得安宁的诅咒——但是你啊?你就藏在这个房间里?你就藏在埃米利亚的军队里?当一个小小的连长?这整个世界都需要你去拯救,弟兄,数百万条人命等着你去拯救,你就待在这里?只想当一个普通人?”
“你听我——”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我真是后悔救了你这样一个懦弱的——”
“给我闭嘴——!”
坐在地上的人几乎是咆哮地喊出了那句话,然后喘息着,手攥在裤子上,越攥越紧。他抬起了头,眼里是无奈与无助。他又向着阴影挪了一点,让维克多看不清他的脸。两个人都沉默着,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维克多深呼吸了几口气,思考了一下刚才说的话——确实,有些语气过于的重了,但是说的确实是事实。但是当他完全冷静下来之后,他开始感到后悔——他差点就忘了,他面对的是一个失忆的人。让一个连记忆都没有恢复的人突然承担起拯救世界的责任,确实有些苛刻了。
“抱歉。”维克多语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我过激了。”
阴影里的人依旧不说话。
“我现在冷静下来了。确实,你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突然让你拯救世界什么的,我明白那种压力。但是你也不能就这么否定自己啊?说什么‘我做不到’,你能做到的。虽然是凡人继承了神的力量,但总归来说,你也是神啊。神总比凡人要强,不是吗?”
阴影里的人摇了摇头。
“怎么了啊?这真的没什么的,只不过是将战神的剑和符石召唤出来,让全世界看到,承认你就是真战神,就好了。这是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只要消耗一点点神力就好了啊?”
“可是我连剑都没有。”他小声地说着。
“……什么?”
“我甚至都不是一个完整的神。”他低声自语着,“我连神一半的力量都没有。”
“什么意思?”
“我只有三分之一的神力。”他指了指桌子上的瑟维,“瑟维,是我神力的中继器,而现在我连三分之一都用不了。”
“三分之一……?”维克多愣了愣,“还有三分之二去什么地方了?”
艾哲尔又不说话了。
“你别这样,艾哲尔——殿下。”
“别这么叫我。”
“好好,我不这么叫你,我就叫你艾哲尔,可以吗?只要你不介意的话。”维克多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神在他的面前一点威严都没有——可能只是单纯的因为刚才吼了他一顿,并且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吧,就带着一种“你欠我的所以我这么称呼你也无所谓”的意思和艾哲尔说话了。维克多摸了一下地面,本来打算也坐下来的,但是看见手套上留下了一道黑不溜秋的痕迹之后他放弃了,只是单纯蹲了下来,“都发生什么了?为什么只有三分之一的力量?”
“……我不想提。”
“艾哲尔,你别这样。这样只会让我觉得你在不停地逃避而已。力量没有了就去取回来,就好了啊?”
“为什么你一直揪着我战神的身份?”
“因为我关心这天下的还活着的生命,我祭奠这世界的逝去的生命——你是唯一能拯救他们的人,你是唯一能抚慰那些亡魂的人,我当然希望你终止战争了。这是一场没有对错的战争,在我看来就是一场无聊至极但是却不得不献上鲜血的愚蠢战斗,而你就是终结这一切的关键。”
艾哲尔又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维克多感觉脚都蹲麻了,于是站起来蹬了蹬腿。
“……想听故事吗?”艾哲尔突然幽幽地说了一句。
“当然,为什么不呢?”
“知道神血吗?”
维克多知道神血是什么,就是流淌在神的身体里的那些血液,和凡人的血液有着天壤之别。神血是富含了无穷无尽的力量的,能让浑身是伤的人完全痊愈,能让断了腿的人站起来,能让失明的人重见光明——当然这都只是例子而已,并没有人真的使用过神血,毕竟以凡人的力量,连神的头发都是碰不到的,更别说在神的身上割一道口子了。所举的这一切例子,只不过是神还愿意来到凡间时,用自己的血创造出的被人传颂的神迹而已。他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艾哲尔提起神血的原因是什么,但是他还是让艾哲尔继续说了下去。
“……其中三分之一的力量被人换血换走了。”
“换血。”维克多重复了一遍,看着艾哲尔,满脸的惊愕。艾哲尔点了点头,表示维克多并没有听错。
“就是,从你身体里抽血出去,注射到他的身体里,的换血?”维克多又问了一遍,艾哲尔继续点头。
但是这可是对神的亵渎,是在盗取神的力量,是要遭到神罚的举动啊?!而且再说了,凡人怎么可能承受得了神的血液?就算是战神,也是在四岁的时候化为了神的身体,才能承受战神的力量——一个凡人,别说是三分之一的血了,哪怕是几毫升的神血,都会被那力量反噬的吧?!
“所以他左半边身体被烧毁了。”艾哲尔继续说着,“知道克隆吗?”
“知道。”
“他克隆了另一个我,夺去了我另外三分之一的力量。”
“克隆,人?!”
“克隆神。”
绝对的亵渎,不仅盗取神的力量,还违背了道德克隆了人,不,是克隆了神出来——已经不是违背道德了,这是天诛地灭的罪过,是永生永世都不得轮回,要在邪神无·良的撕扯下不断受尽全世界的折磨的罪过。这个人他在蔑视神明,他的这个举动明显是在向神挑衅——这是个疯子,是个十足的,不要命的疯子。
“之后我就从那个噩梦里逃出来了。”艾哲尔微微笑了一下,“你救了我。”
“等等等等——中间跳过的部分太多了吧?你怎么逃出来的?”
“……我的朋友放我走的。”
“朋友?”
“就是那个克隆的我。”
“为,为什么?”
艾哲尔摇了摇头表示不清楚:“他就让我走。我本想带上他,他不愿意。”
“他叫什么名字?”
“弥洛柯。”艾哲尔说着,微微笑了一下,“他是我被囚禁时唯一的光。他给我取名,叫辄络织,虽然不是我的真名,但我挺喜欢的。他说……为对方赐名,就相当于把两个人的纽带连起来了,唯有死亡才能将这个纽带断开。”
艾哲尔提到弥洛柯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还说了很多话,足以看出来这个叫做弥洛柯的人对他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那换走你的血的人呢?”
“……奥斯汀。”
“他——”
“……是恶魔。”
现在维克多完全明白了,为什么这个本该出来拯救世界的人躲在了这么阴暗的小角落里——他确实,他连拯救的能力都没有,他的力量被分割成了三份,一个在他的朋友身上,一个在他最最憎恶的人身上,而本来还在他身上的这一份,也因为瑟维的损坏而无法使用了。他现在根本就是一个比凡人还要凡人的神。
“我想过去阻止战争。”艾哲尔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他确实做不到。
门外传来了一阵声音,不一会,那个门就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被打开了。这次不是三个人站在门口了,而是五个人,还有两位,明显是女性。其中一位有着金色头发的女性手里拿着开锁的工具,像是邀功似的朝着晋鳐笑了笑,将工具抛起来又接住。
“很乐意为您效劳,前辈。”她说着,鞠了一躬,“撬锁,我可是专家。”
“谢谢你,元林华。”晋鳐脸上有恢复了那种温柔的笑意,“明初阳也辛苦了,从白鲤镇那么远的地方,传送过来。”说着他将上衣内侧口袋里的一张类似符咒的纸拿了出来,递给明初阳,“这个,是汉清玄的恢复魔力的符咒,你一会回去,就用了吧。”
“谢,谢谢前辈!”那个叫做明初阳的女子微微下蹲,行了个礼。
随后这五个人都看向了艾哲尔和维克多的方向,齐刷刷地跪下来行了个跪礼。艾哲尔依旧什么都没说,只是坐在地上,将维克多一扯,拉到了自己身后。维克多觉得自己这套衣服是不得不再洗一次了。然而这五个人也没做什么,双方就僵持在那里,持续了很久很久的时间。
“殿下。”依旧是晋鳐先开口了,但是这次不是执着地让艾哲尔把自己交出去,而只是非常温柔冷静地说了一句话,“请允许我,和维克多谈谈——当着您的面。”
这回艾哲尔才算是同意了。晋鳐依旧跪着——神使没有得到自己的神的准许,是不能起身的,于是站起来的维克多往前走了几步,觉得稍微有些怪异,干脆也跪了下来,也不管地上的灰尘会不会弄脏自己的裤子了。他跪坐在晋鳐面前,将自己的身子压低,使得晋鳐的视线在自己头顶以上。
“请你,保守这份秘密。”晋鳐抿了抿嘴,眼神里满是祈求,“我以战神神使长的身份祈求你……奉上所有十二位神使的诚恳,希望你,能保守这份秘密。殿下他,并未成长起来,我们只能这么做,将他藏在军营里,一直等到他完全掌控自己力量的那一天。”
“你和殿下刚才的谈话,我们在门外听到了——这是连我们都不知道的秘密,但是殿下他选择告诉了你。你是殿下现阶段最信任的人,既然这是殿下的意愿,我们绝对,不会对你做任何事——只祈求你,假装忘了殿下的身份。”
维克多抬了抬眼,看见晋鳐的眼睛,那个像是绿色的宝石一样的,碧绿的眼睛。而晋鳐也看着他,不再是之前那种有着杀意的眼神了,而是与平常一样的,温柔的眼神。是看见维克多劳累之后,轻声细语地让他去休息一会的时候,那种可以说是有着慈爱意味的眼神。晋鳐前辈一直都很温柔,哪怕只是跟着他工作了一个星期左右,也能感受到他对后辈的那种关怀的——这也可能是晋鳐前辈在医院如此受敬重的原因吧。
要是,自己的父亲如同晋鳐前辈一样,他的一生一定会有转变吧。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连家都没有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能遇到前辈吧?前辈把他这个无家可归的人收留在了这里。捡了个神回来的事情,就算真的与自己无关,就算真的不会把他送上军事法庭——就单单为了晋鳐前辈,他也会答应下来。
“我将守口如瓶。”维克多跪着,右手放于心脏,左手指尖置于额头,“信徒·维克多,以战神的目光为证,以众神使的目光为证,向您起誓。”
晋鳐像是松了一口气,笑了起来,深深地鞠了一躬:“神使·晋鳐,对此万般感谢。”
维克多是真的,被卷入了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之中了。与变异者为伍,与神使为伍,与神为伍——而他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就算硬要说,也只是比凡人厉害一点点的,能用魔法治疗多一些病人的医生而已。他不知道心里的那份情感,到底是恐惧还是窃喜——他现在是比神官还要接近神的凡人,这对于信徒来说是至高的荣耀,祖坟可以冒青烟的那种。但同时,他也是离死亡最近的那一个。他很清楚自己要是哪一天走漏了风声的下场,可能艾哲尔不会对他做什么,但是他的神使想要抹掉他的存在,简直易如反掌。
那两位女性瞬间被传送走了,就那么走进了空气里边消失了。晋鳐还需要找艾哲尔谈一些事情,于是维克多要到了他需要的医疗档案之后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他之前都没注意到,直到回去脱了衣服才发现,那内衬的背部,已经全部都是冷汗了。他将衣服扔到宿舍走廊公用的洗衣机里,回去洗了个澡,躺在了床上。
明天,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他对自己这么说着,又坐起来写了日记,写完又撕掉了,但是想了一会又从废纸篓里将那一团皱巴巴的纸拿了出来,展平,看着它叹了口气。他最后还是选择放回了本子里,随意地用胶带把那一页粘了回去。
“这是场梦。”他将本子放回了书架,倒回了床上,将脸埋在了枕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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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现在,是记住了所有神使的名字含义了吗?”
“没有。光是神的名字的衍生变化就已经让我头大了。fyrgny,梦境,宁静,r,青淼,也可以说是黑夜,arg,水,rfyny——啊我又忘了这是什么了!”
“rfyny是记忆笑声,组成词是从fy的后半部分,也就是fy,表示某一个境域,和rgny的原意组合起来的。相当于是‘宁静的幻境’,也就是‘记忆’。毕竟,能记载心里并且能够时常拿出来回想的事情,一定都是温暖有趣的,能抚慰心灵的记忆吧?”
“喔——原来有这种记忆方法,学到了。”
“不过不是每一个名字都适合这种记忆方法,也有毫无逻辑的,只能死记硬背了。”
“谢谢您谢谢您笑声啊,我差不多该回去了——对了,您的侄儿还好吗?”
“嚯嚯……他已经康复了,多谢你的关心了。”
“哦哦!那就好,那就好,拖拉凳子的声音,踩踏木地板的声音那我先走了啊,老人家,穿外套的声音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晚安,老人家。”
“晚安孩子。愿云鲸带来的好运与你常伴……哎,等等——”
关门声
“嚯呀,这孩子走的也太快了吧?我忘了外套还没给他呢。”
“不过算啦,下次,还能见面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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