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左古抬头，又看到了林逸轩。
他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双目无神。虽然没有眼泪，但是易左古完全可以感受到林逸轩那股深重的悲哀。
“我们刚才经历的，算什么？”林逸轩抬头，看向易左古，问。
虽然易左古没有说话，但是从易左古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大概也经历了和自己类似的事情。
“那是一场梦。只是，一场梦而已。”易左古道。像是在回答林逸轩，也像是在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
“是么。”林逸轩往前看去，前方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红色的海。
“凝神液，就是忘川血水。”林逸轩站在岸边，蹲下身去看着面前翻涌的血海。
“那么，这些都是凝神液？”易左古站在林逸轩的身边。
不等林逸轩回答，血海突然掀起一片巨浪，那巨浪在半空中突然就停了下来。
一个血色的人形站在了巨浪的顶端。他的面孔都没有，只是有一个脑袋和四肢让他看起来像一个人罢了。
“你们，找我？”声音从人形那里传来。
“你是什么东西？凝神液？”易左古的反应很快。
“你叫我凝神液，也没什么错。反正名字都是你们取得。”凝神液乘着巨浪来到林逸轩和易左古的面前，“你们找我，所为何事？居然这般大动作，大手笔。”
“要用你，去救一个人。”林逸轩盯着巨浪上的凝神液，暗地里已经做好了进攻的准备。
“这一方是我的天地，你就不要想搞动作了。”凝神液低了低头。
林逸轩突然感觉自己像是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有一股看不见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压来，像是要将他压碎。林逸轩动弹不得，只觉得自己的魂魄都要裂开了。
“好了，我们好好谈谈。”易左古阻止道。
林逸轩身边的压力消失了。
“你要什么？”易左古单刀直入。
“我问你们，你们深爱着……那个人吗？”凝神液却是没有回答易左古的问题，而是提问道，“对你来说，是妹妹。对你来说，是妻子。他们对你们来说，有多重要？”
“是愿意拼上性命都要保护的人。”林逸轩深呼吸，回答道。虽然魂魄并不需要呼吸，但他这么做，好像能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也是一样。是可以让我拼死去守护的存在。”易左古道。
“但是，在你们的记忆里，最终也没能救到自己的妹妹，或是妻子。”凝神液道。
易左古和林逸轩不语。这是事实，无法反驳的事实。
有些事情，明明你都已经做好拼命的准备了，可到头来，却是连拼命的机会都不曾给你。
那是最深重的无力感。
“可我又不明白，在幻境里，你们的生活已经这般美好了。明明可以救自己的妹妹的，也明明可以救自己的妻子的……那是给你们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们为什么要主动放弃？”凝神液疑惑道。
林逸轩和易左古都没有回答，只是和凝神液“对视”。
“回答我吧，解决我的这个疑惑，我和你们走这一遭，倒也无妨。”凝神液道。
“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林逸轩问。
“因为我真的很奇怪。没错，我是忘川血水，但不是每一滴忘川血水，都能成为你们口中的那个凝神液的。”凝神液从巨浪上下来，站到了林逸轩和易左古的面前，“你是从血池里出来的，你该知道，在血池里，有无数破碎的魂魄。”
林逸轩点头。像他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往往每年都会有或多或少的几个人，不愿喝了那孟婆汤去轮回，于是泡在了血池里。可能从血池里出来的，却是寥寥无几。
“那些破碎的魂魄，最终凝结在一起，便成了‘我’。”凝神液举起手，摊开了手掌，低头，像是在看这自己的手，“这个‘我’，是无数个魂魄的结合体。我有很多很多的记忆，我能明白那些带有执念的魂魄为何不愿再入轮回，也记得他们消散时都不愿忘却的记忆。”
“可我不明白。我想了许久许久，一直都不明白。为何你们会对某个人，有死都不愿意忘记的执念？”凝神液此刻就像是个求知的孩子，在易左古和林逸轩面前，问出了自己的困惑。
可是这个问题，即使是让易左古和林逸轩来回答，两人也一时回答不出来。
“那个人，就真的有这么重要吗？”凝神液又道。
“人如果没了感情，就不是人了。”林逸轩看向凝神液，双手紧握，“我们从出生开始，就与别的人有了牵绊。最先是父母，是兄弟姐妹，然后我们会遇到别的人，认识他们，然后或许会爱上他们。正因为这些感情，人才可以称之为人。”
“可别的生物也是拥有感情的，不是么？为什么它们就不能是人？”凝神液又问。
“我觉得，正是因为有了感情，这个世界才有存在的意义。”易左古突然咧嘴笑了起来。
凝神液和林逸轩都愣住了。这个回答太过猖狂太过无礼，简直是藐视了天地的存在。
“我觉得这个回答不对。”凝神液摇了摇头。
易左古依旧在咧嘴笑着，看着凝神液。
“但是，我又说不出哪里不对。既然如此，它就该是对的。”凝神液嘀咕着。
“那你不如跟我们出去看看。有些事情，光光自己想，是没有用的。如果你愿意出去看看的话说不定就会明白了。”易左古提议道，“跟我们出去吧。如果能顺便救一个人，感激不尽。”
“救人倒是无妨，我知道你们想要什么。”那血色的人形突然溃散了，变成了在空中悬浮着的，的一团银色液体。那液体颤动起来，变成了长条形，像是有什么东西从两边拉扯着它。
哀嚎声从凝神液那里传来，在一声痛吼之后，凝神液分成了一大一的两团。
那略大一些的凝神液再次被血水包裹成了人形，只是这人形看上去也了许多，看上去只是个孩童的模样。他抬头看向两人，指了指空中的那团银色液体：“那是我身体的一部分。那上面的意念已经都到了这边，那一团就送给你们去救人吧。那是纯粹的凝神液，不会干扰那人的魂魄。”
“如果我们使用你的本体去救人，会怎么样？”林逸轩突然问。
“那个人会疯掉。因为我的记忆，会被尽数灌入他的脑海里。”凝神液淡淡回答道。
林逸轩和易左古心有余悸地对视一眼。
“走吧，我们出去。”凝神液有些虚弱，但还是伸手轻挥。
周围的空间像是碎裂的宝石一般出现了裂痕，而后溃散。
……
易左古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地上。
从地上起身，发现居然就是之前和苏道辰在一起的那个山头。他明明记得自己应该是飞起来去往空中的那条裂缝才对……
记忆很清晰，但是易左古开始怀疑那是不是一场梦了。
转头看了看，苏道辰躺在不远处的边上，浑身鲜血。易左古想要起身去查看苏道辰的伤势，但突然发现自己的腿上好像压着什么东西。
低头一看，居然是个女孩儿女孩儿看上去不过六七岁大，双眸紧闭，让人感到奇怪的是她居然有一头银发。
那头长发与老人的白发不同，看上去光滑柔顺，所以好像该用银发更合适些。
女孩像是被易左古惊醒了。她睁开了眸子，眸子是红色的，看上去有些吓人。
她笑起来：“我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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