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被困江陵郡,地方武职官员中的高阶将领几乎全部殉职,若非萧慎轻功了得,能够在一日之内随心来去各县,定下抗敌大计,恐怕江陵郡早已破城,导致百姓死伤无数,文臣被俘获。因此,萧慎在短短半月之内已然名扬江陵郡,成了百姓获胜的希望。
如今,萧慎缺少的只是领兵时候的名分了。
郡王安鸿恰巧有成全他的能力,并且愿意将这个烫手的活计送给萧慎,请他走马上任。
安鸿将自己的私印放进萧慎手中,亲手将他扶起,郑重其事道:“一切全靠你了。孤在王府等你的好消息。”
“定不负郡王所托。”萧慎气势恢宏的回答。
然而,萧慎毕竟不是两年前的少年了,随着年龄和增长,他的性格越发谨慎,在日积月累的见识权势倾轧后,他已然学会面对上位者习惯性的谦恭。
萧慎细细将自己的打算会安鸿说出来:“属下会在今晚带着一支百人敢死队夜袭。七王和十王骤然起事,兵马虽够,但粮草一定不足。他们放弃了周边几个战略要地却直奔江陵郡而来,可见是看上了此地丰美的水土和积攒了无数的粮草。因此,今夜只要将其粮草焚烧殆尽,只需再守住城门十日,逆贼必溃败。”
“你有把握?”安鸿心中忐忑,望着城池外驻扎的兵马,只觉得黑压压一整片。
毕竟是从没经历过战火的少年,安鸿心中恐惧不安,可被逼入绝境后,他又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
安鸿用力拍向萧慎肩膀,将一切惊恐狠狠压入心底,沉声道:“没把握也无所谓!咱们放手一搏,最惨不过是以身殉城!我要做个俯仰无愧于天地的好男儿,不再令皇室蒙羞,也不能让天下人说安氏一脉净出贪生怕死的孬种!”
萧慎再看安鸿一眼,与他双手交握承诺,“若是事情不成,萧慎留下与广陵郡共存亡——请郡王弃城归京。别忘了太妃还在等您。”
安鸿抿紧嘴唇半晌不语,过了许久,忽然笑道:“那你就不要失败,让孤陷入两难的境地。孤在王府等你凯旋。”
终于说出心中所想,安鸿从来没有任何一天如同今日这般畅快,好像过去每一天谨言慎行的往事都变成了过眼云烟,再也不能遮住他眼前的郎朗苍天。
安鸿一步步往回走,看着书写了闪金大字的匾额,彻底向自己内心的渴望屈服。
他清楚的知道,太子身亡前,他就在隐隐约约期待着皇权,渴望能够掌控命运,而不是被命运肆意摆布;而如今,当烽烟四起将自己也卷入了不能熄灭的战火,他终于有勇气承认内心的渴望,选择迎难而上,而不是软弱的任由臣下摆布,丢弃能令他一举摆脱困境的封地,逃去外乡做一条丧家之犬。
回望金乌西沉,安鸿心想:成败在此一举,而他能够接受自己的命运,无论命运将他带往何方。
天慢慢黑了看不到一颗星子,河流漆黑一片,水面上空荡荡的,除了悄然飘出的窄舟在水面游荡,城外已看不到任何活动。十只窄舟沿着四通八达的水网向逆贼营地顺势而下,水面畅通无阻,舟过水无痕,恢复了平静的水面仿佛经历了一场无人知晓的梦靥。
萧慎第一次带兵,他知道自己的劣势是不懂得如何大量调兵遣将——当然,也没有足够的士兵能够让萧慎差遣调度——因此,他冷静的选择了夜袭这种玩命的办法冒险。
成,则两王命丧当场,叛军粮草被毁;败,他带着手下军士给这片土地殉葬。
萧慎回忆着安鸿在王府中的安排对紧紧跟在他身后的精锐士兵低声吩咐,“勤则先擒王,我去王帐,你们分散开去摸粮草。咱们拉不回去,所以别心疼,全烧了,叛军少吃一顿,你们就少死几个兄弟。”
说这话,他身后指向后方。
王帐永远处在最安全的中心位置,而粮草则容易被护卫在后方,即便发生意外也能够即使拉走。
士兵们都是跟随安鸿从京城来的,他们出身禁军或者京郊大营,因为这两处需要拱卫京畿、保护皇帝的众人,因此,训练严苛程度在全国的军营里也排得上号,来到江陵郡两年也并没有放松训练。得到萧慎的指令,口中衔枚的士兵们重重一点头,整齐又无声的向后方移动,悄然收割着岗哨的性命。
萧慎与他们兵分两路,并非对自身能力过于自信,而是……士兵们的刚直与他混合了江湖作风和暗卫习气的行事手段互不相容,就算强行拧在一起行动,也只能得到相处掣肘的结果,不如一开始明确了各自的任务就分开,省得自找麻烦。
萧慎穿着一身暗蓝色的夜行衣,走在没有月光的夜里如同索命阎罗,到达王帐的短短一段路,已然解决了最容易惹来麻烦的巡逻兵,等他不得不出现在照得夜色都委顿消退的王帐前,萧慎终于拿出真正功力,如同一阵清风或是一道暗影,瞬间提高速度消失在侍卫们的眼睛里。
没有人能够捕捉到萧慎飘忽而快速的身影,他们只能做了刀下亡魂。
“你、你是谁?!怎么会出现在此地——一定是七王反悔了,招来的绿林高手!可恨!他给了你什么价钱,孤王可以给你更高的酬劳,只要你放过孤王,”十王吃惊的瞪大了眼睛,视线猛地转向同样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的七王身上。
十王这时候看不出七王的情绪了,在丢掉性命的威胁下,他完全失去以往镇定和深沉,显露出强硬外壳包裹下内心真正的软弱和恐惧。
十王不断向后倒退,来回挥舞着手臂指向七王:“他早就计划好了飞鸟尽良弓藏,打算万一失败把家臣都推出去挡灾,你可不要被他骗了。孤王跟他不一样,孤王一向说话算话。”
十王还要再说什么,已经被骤然上前的萧慎捏住脖颈,直接掐昏过去。
看着浑然到底的十王,七王总算是一哆嗦清醒过来,眼底浮现了清晰的恐惧,他左右打量,想要给自己找出一个安全的、能够逃出生天的机会,但没等七王相处逃生的办法,已经被萧慎以同样的手法掐昏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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