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只管放心,陛下是个念旧的人,早年跟随陛下的人没剩下几个了。就算你家老爷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顶多就是夺官而已。到时候,咱们就回夫人的老家去颐养天年,夫人不是说想念家乡的柳树了吗?”王忠林说完话,脸色有点发红,嘿嘿笑了几声,从盘子里掏了个饼子塞进袖子里跟夫人眨眨眼睛赶紧走了。
王忠林夫人啐了一口,脸上却笑开,自言自语道:“天下哪里没有柳树。我盼着的是咱们全家都能好好的。都平平安安的,我就能放心了。”
她盘算了给长子和次子都走关系荐了官,即便王忠林当年遮掩过去的事情发作事发,也顶多是丢掉官位的结果,慢慢把心放下,转身拿起针线活打发起时间。
——人年纪越大,越是不敢亏了脚,老爷穿不惯家里仆妇纳的鞋底,还是她自己给老爷做吧。
王忠林怀揣着忐忑之心入了宫,不敢不去昭仁殿正殿摆件刘贵妃,只好捧着比自己还高的礼物进门。
他身量中等,被礼物一压,就显不出身材了,整个人视线都模模糊糊,进了门只觉得前方有人影,只管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倒头就拜:“臣王忠林拜见贵妃娘娘。”
“哈哈哈,快起来吧。那是陛下!”娇嫩清脆更胜银铃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宫人从王忠林怀里把包装得分外精致的礼物接下来,他才看到十步外的人影属于征和帝。
征和帝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被当成女人叩拜,一时间竟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刘贵妃笑得喘不上气来的走到他面前,才哭笑不得的弹了刘贵妃额头一把,责备:“顽皮,当着臣子面也敢跟拿朕玩笑。”
王忠林一声不敢吭,只觉得自己真是眼瞎,怎么就对着陛下喊贵妃的称呼,陛下要是追究下来,事情可大可小,搞不好就会连累到家中子弟。
王忠利只盼着陛下今日心情特别好,完全不相同自己自计较。
他的呼唤头一次得到上苍回应,征和帝真没和王忠林较真,随口说了一句“如意宣你入宫的吧?那就快过去,别耽误了如意的事情。”就将此事轻轻放过,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是,是,臣遵旨。”王忠林给征和帝和刘贵妃狠狠磕了三个响头,这才倒退着出门,一路小跑往东配殿走。
他心里想,刘贵妃真是名不虚传,有她在陛下都不像过去的那个人了。
东配殿外,碧水已经带着两个小宫女等待王忠林,见他满头汗水的出现,只当什么都不清楚,直接将人引入殿内。
王忠林这次记得看清楚座上到底何人再叩拜了,这举动倒是把如意惹得发出一连串笑声,眼里满是被逗趣到的欢快。
她白嫩柔滑的手掌微微向前一滑,露出嫩粉色的指甲对着王忠林点了点,向宫女吩咐,“给王大人那条手帕擦擦。”
“多谢殿下。”王忠林垂下眼睛,心里反复念叨夫人给自己的提醒,秉持着谨言慎行的原则,九公主不说要他做什么,他就把自己当成锯嘴的葫芦吗,能闷着不说话,绝对不开口。
接过干湿两条手帕,反复将额头和后颈的汗水都擦干净,王忠林不得不承认自己身上舒坦多了,身体顿时控制不住的放松了许多。
正在这时候,如意开口了,“本宫想接王大人当年贩马的通道,让人走一趟江陵郡,去往鸿郡王的封地,为本宫以最快的速度送一封信。”
命令的语气,没有一丁点转圜余地。
九公主这是抓准了自己有这个本事,还是在诈我?如果九公主有十足把握我能做到传递消息,那么,陛下呢?陛下肯定也知道了!
刚刚下去的一身冷汗,重新冒了出来,王忠林身上的汗毛全都竖起,竟有天旋地转之感。
“殿下,此事,此事……臣……”
王忠林还想解释,如意却没心情听那些话。她虽然不清楚王忠林有怎么样的渠道,也不知道王忠林过去有什么问题,但她确信商人都是一群最疯狂的搏命徒,为了钱财利益,什么事情都敢做。
如意要的只是王忠林能带来的通信渠道!
如意给了碧水一个眼神,几名宫女立刻捧上数只锦盒,不容易拒绝的说:“这十只盒子里装得都是父皇赏赐给我的重宝,下了账册,即便消失不见也不会有人追究。本宫知道自己的要求是强人所难了,所以愿意多出无数倍花费,只要你能完成。”
王忠林汗如雨下,兜着嗓子说:“殿下客气了。殿下需要臣的地方,臣一定照办,何须花费。请殿下快把珍宝收起来,不要折煞臣了。”
“那好,此事便辛苦您了。”如意说着亲自将王忠林扶起身,将一封烫了封的信交到他掌心说,“五日之内,无论如何都要送到鸿郡王手上。”
“臣一定不负殿下所托。”王忠林浑浑噩噩的走出东配殿,跌坐在正殿门口,对着正殿大门“砰砰砰”的不断磕头,直到被两名强壮的宫奴扯进去,丢在征和帝面前。
征和帝不与他多说,开门见山道:“朕知道你有事情瞒着朕。朕现在不与你追究此事,去吧,把如意交代你的事情办好,再回来见朕。”
“陛下,臣欺君了,陛下怎么……”王忠林不敢抬头,趴伏在地上哽咽着开口。
“陪着朕从年少到年老的臣子不多啦。朕相信你们不会做出危害朕的事情,即便欺瞒一二又有什么事情呢?朕之前冲动,全福受过委屈了。之后,朕等着你们自己开口。”征和帝爬上斑点的苍老脸孔上出现了不同往日的宽容神色。
他伸手指向王忠林,“不用说了,朕都明白,去吧,把如意的事情办好,朕等着你回来再对朕请罪。”
“端水来,替王大人净面。”刘贵妃低声吩咐,宫女们马上带着王忠林离开。
等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征和帝面前,征和帝终于露出本来面目,怒气冲冲的向刘贵妃抱怨:“谁做生意都会有点特殊渠道,朕原本只是诈他一诈,没想到他还真有事情瞒着朕啊!这就是陪着朕从年轻时候走过来的臣子,天下还能谁能放心信任啊!啊?还有可靠的、不图朕什么的臣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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