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收回手，甩了甩被扯疼的手指，厌恶的看向坐在地上丑态尽显的安成，向后退开躲到上前保护自己的强壮内侍身后，不客气的说：“别以为人和人之间只有利益。人间有真情的！父皇和母妃便是真情真意的在一块！父皇不是图母妃年轻漂亮，母妃也不图父皇坐拥的万里河山能给自己家里好处！你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王良娣与太子之间从来都是虚情假意。虚情假意的玩物自然丢弃了也不会心疼遗憾，而你——你真是太恶心了！竟敢说什么‘羽翼已丰’？你的权利、地位、财富、享受的优渥生活，甚至连太子哥哥享受到的同样的一切，都是父皇带给你们的，你为何不知感恩，竟敢说‘日后’！”
如意一番抢白，挑明了成郡王话中包涵的深意，安成竟被一个小女孩的气势震慑，半天反应不过来。
“贱人！你竟然耍弄本王！”安成懵了一会，待他清醒，抬手一摸，掌心满是鲜血——他的耳朵竟然因为太过大力的拉扯而撕裂了深深的裂口。
安成心中暴怒，恶胆向边生，竟然成功越过了挡在如意身前的几名内侍，狠狠抓住如意一侧的双环发髻挥手就要对着她扇巴掌。
“竖子，安敢无礼！”征和帝原本躲在一旁，是因为有了七公主夫妇盗用国库款项而生出了身边亲近之人没一个可信的恐慌。
征和帝确实老了，所有老人拥有的缺点他都有，甚至因为身处高位明白天下之人都能够通过讨好自己而获得巨大利益，而更加害怕捧在手心上呵护的刘贵妃和幼女如意也同样对自己有所谋求。
如果真是这样，他和刘贵妃所有的相遇相知都不再是真心相爱，而是一场充满了利欲熏心的算计和厚颜无耻的贪念；他对幼女的殷殷教诲也成了被人冷眼旁观的悲剧。
有了这样的顾忌，征和帝失去了统帅千军万马、指点江山的风发意气，竟然像个害怕面对真相的懦夫似的，只敢躲在浓密的树荫后，偷听女儿与皇孙的谈话。
但如意没让他失望，她狠狠斥责安成的话，清晰的表明刘贵妃和如意始终表里如一，她们母女就是将他当成普通宠爱妻子的丈夫和疼爱女儿的父亲，感激他为她们所做的一切，却又不图谋皇权带来的好处。
征和帝顿时从悲观的情绪中拔了出来，重新对生活充满希望。
——有娇妻幼女如此，即便儿女子孙多有不肖者，又能如何？他富有四海，高兴了，指头缝里给不肖子孙漏一点；不高兴了，将他们远远打发到天涯海角就是了。
再看孙子竟然想要殴打如意，征和帝脑子里瞬间只剩下“朕只有这么一个贴心的孩子，你敢伤了她，朕要将你碎尸万段”的念头，再也顾不得自己偷听，冲动的拨开树丛爆喝一声。
安成虽然是太子的长子，能见到征和帝的机会却不多，他对征和帝的声音非常不敏感，但在宫廷之中敢大骂他的人选却寥寥无几。
除了他的皇祖父，还能是谁？！
安成浑身僵硬的转过头，视野里出现了穿着一身荷叶绿色绸缎常服的征和帝。
征和帝年岁已经很老了，满头白发、雪色胡须，可他的身形仍旧高大，饱满的肌肉充满了力量和威慑力，比安成的太子父亲多了太多的气势，仅仅站在远处便如同山岳压顶，让安成喘不过气来。
征和帝人没走到安成面前，随他而来的侍卫已经按照征和帝的命令将安成扯离九公主身侧，不允许他进入能够伤害到九公主的范围之内。
安成被两名高大威猛的侍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征和帝走过他身边甚至懒得为他浪费一个眼神，直接大步跨过，急匆匆的赶到九公主面前，担忧的上上下下将如意扫了一边，最终视线落在如意被捏皱了衣衫的手臂上。
征和帝轻轻握住如意的小手，扶着她的肩膀，将女孩抱在怀中散开被扯得跌落了珠翠的发环，被浓密秀发占据的雪白的头皮里隐隐渗出血丝，几枚指印嚣张的占据着比花瓣更加娇嫩的皮肤，彰显出安成的猖狂。
征和帝看着如意头皮上的伤痕沉下脸，抿着嘴唇，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如意赶紧直起腰，抬手捂住发疼的头皮，扬起笑脸主动解围：“父皇，一点都不疼的，我的皮肤容易留下痕迹，您又不是不知道。”
“朕没能保护好你。”征和帝没接如意递来的梯子顺势下坡，而是一针见血的点出问题所在。
他转过头，向忠心护主的碧玉、碧波瞟了一眼，点点头：“你们能忠心护主，很好——全福，赏白银五十两。”
“谢陛下。”碧玉和碧波对视一眼，整齐划一的叩首谢恩，但该告的状却绝对不能少，碧玉拖着疼痛的身体上前，仰起脸，露出嘴角的血痕，“奴婢有愧陛下，没能保护好殿下，也让成郡王羞辱了贵妃娘娘。”
“你们已经做得很好了，派个医女为她们疗伤。”征和帝倒不是个乱撒火的人，几个纤细苗条的妙龄宫婢和举止温文的内侍哪是五大三粗的太监们的对手？他们能拖到现在只让如意被扯了一下头发已经非常难得。
语毕，征和帝打横抱起如意，商量道：“咱们去奉贤殿让太医诊治诊治，不告诉你母妃，省得她担心，好不好？”
“父皇真体贴。对，这是如意和父皇的秘密，不告诉母妃，省得她担忧。”如意像只乖巧的小猫似的对着征和帝颈窝蹭了蹭，然后困倦的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睛在他怀中睡去。
征和帝毕竟年老，内侍哪能让陛下做抱人的沉重活计？但他们上前要将九公主从征和帝怀里抱出来，征和帝却想也不想拒绝了，一路稳稳地抱着如意上马车，又亲手将她抬进奉贤殿的偏殿卧房。
太医早就等在此处，听了内侍描述伤情，拨开发丝检查伤口的时候越发小心。
面对征和帝严肃冷厉的神色，太医脱口而出一长串可能发生的严重后果：“公主殿下毕竟是陛下的老来女，先天禀赋不足。发为血之余，而精能生血，伤了公主的发丝，只怕会导致公主精血越发耗伤，困倦的毛病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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