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在皇城的前片,皇帝日常处理政务,与重臣办公的区域。
与后宫间隔着一隔泰安门。
赵恒跨过泰安门回乾元宫时,明显察觉四周做事的宫人比往常多,还伪装得非常认真,不由得暗笑,女人终究不如男子,一点事情就沉不住气。
不过可能对于男人来说是事,对于她们来说便是头等大事吧。
难道都容不下李凤书?
刘清和阮兵跟在皇帝后面,眉来眼去,悄悄说着心里的九九。
阮兵:“姑娘如何?可好相处?”
刘清:“厉害着呢,不太好相处。”
阮兵:“那有得你受了。”
刘清:“可有公布册封皇贵妃之事了?”
阮兵:“没有,出了状况。”
虽然闹瘟疫的只有一个乡,但控制不好会爆发为一个县,又是赵恒登基以来首次关于“民心”的考验,所以他不
会着急宣布册封后妃之事。
刘清挤挤眼:“你过会见识下姑娘的厉害吧。”
赵恒岂能不察他们的动静,充耳不闻而已,风风火火赶回乾元宫,才到门口即碰见了青英。
青英连忙行礼,笑问:“皇上万福,太后派婢子来问皇上可有空闲偕李姑娘一同到慈宁宫用午膳?”
先前对李凤书说话时,青英语气强硬,对上皇帝却是恭敬得很。
刘清扯扯嘴角,很是不屑,但没插话。
赵恒已有一旬未曾与太后用膳,退朝后不想处理政务,也不想置身女人的勾心斗角中,更不想让李凤书遭遇难堪,便回了青英。
“刘清,你过会亲自走一趟慈宁宫,帮朕回禀太后,明晚朕会在长乐宫设宴,邀请三公六部、王侯将相及命妇一同入宫宴乐,届时请母后出席主持大局。”
“老奴遵命。”刘清领命,直接示意青英走。青英再不甘心,也不敢在皇帝跟前造次,福身告退。
赵恒无法在瘟疫期间举行封妃典礼,寻思李凤书喜欢热闹,也怕她真的只是觉得皇城新奇才会住上几天,待新鲜感一过便要回山村隐居,索性先来个广而告之。
她李凤书名义上已经是他赵恒的女人了,在别人眼中,肯定觉得有名有实,即使悄悄跑回去,李老丈还不是得老老实实给送回来。
赵恒打好自己的如意算盘,噙着胸有成竹的笑意,迈进乾元宫大门,还特意示意门侍大声宣驾,心中有个画面在形成。
“皇上驾到。”
阮兵一拂尘敲在门侍头上,胡叫什么!
门侍摸摸脑袋,赶忙再道:“皇上万福,您回来了。”
赵恒春风满面,进得大殿,期待中的画面却没出现。
大殿安静得连只蚊子飞过都清晰可闻。
那位眉目如画的姑娘,整个瘫坐在正中央的宝座上,捧着一卷书入迷,仿佛置身世外,人间一切与她无关。
她钟秀的眉宇偶尔蹙起又舒伸,嫣红的嘴有时微弯,有时抿紧,有时绽放,情绪时时刻刻被书中内容牵引。
真是个感性的女子。
李凤书在看书,赵恒在看她,下人在窥视赵恒的神色,大殿内侍候的张巧雪、蓝墨甚至连参拜都不敢。
整个大殿悄然无声,如冰冻千里的雪山,万物寂然。
很久后,一串长长的咕噜噜声,如像夏天的知了般,打破了长久的沉静。
“啊!”李凤书惊叫一声。
“怎么了?”赵恒慌忙走过去蹲下问。
那姿势像极臣下朝见女皇,阮兵连忙示意张巧雪和蓝墨离开,并关上大殿厚重的门,用了内力,没有发出丁点儿声响。
李凤书吃了一惊,明眸上下扫赵恒,惊奇地问:“皇上?你怎么来了?”
赵恒心里突然不得劲,瞥眼道:“你不想看到朕?”
早上受到的不平马上窜上心头,李凤书摇摇手上的书,再拍拍肚子,不平则鸣:“我在看书,看着看着肚子打鼓,怎么办?”
她习惯问非所答,只会先管自己的感受。
“先用膳再看可好?”赵恒板起脸装严肃,可说话时语调莫名就软下去。
李凤书冷哼,指着几上的食盒道:“用什么膳?一碟糕点放一种毒药那种?”
赵恒脸色微变,“朕会给你一个交待,放心。”
李凤书不买帐,咄咄逼人:“多久?”
赵恒道:“三日。”
李凤书算了算,道:“从顺藤摸瓜到定案,为免冤枉好人,造成冤假错案,三日差不多。我等你好消息。”
赵恒明明应该生气,在她面前自己没有一点点身居高位带来的优越与尊严,偏偏听她说话时如听,身心受用,那种愉悦,就像鱼冒泡泡。
“凤书说得在理,朕定然不会冤枉任何人。”
李凤书又瞥了眼食盒,甚是不屑,“你宫中的人很蠢,都不打听下本大爷是何许人也,如何救的你命,居然用下毒的下三槛手段想害我。”
“是蠢。”赵恒温和的黑眸闪过一丝杀机,他没有去猜想是谁犯蠢,反正天灰灰,鱼能漏不过是撒的人故意放生,而他现在想收,要捉的鱼一条都跑不掉!
李凤书打了个呵欠,“你叫人送膳食来吧,你得与我一同用膳,若然再出问题,你自己全部吃掉!”
赵恒赔笑道:“遵命!恩人稍等。”
他说罢,转身便走。
“回来。”李凤书喝道。
“还有什么吩咐?”
“虽然我救了你,但你也不要老挂嘴上,好像我借此要胁你似的,再大的恩情说着说着都会变味儿。难道你有其它想法?”
李凤书一点都不傻,她正在看的书里面提到“挟恩图报酿下杀机”之事,马上警醒。
赵恒神态有霎那的阴狠,回到李凤书跟前,蹲下温和问道:“凤书,朕只是与你打趣,是不是有人跟你胡乱嚼舌根?”
“没有。”李凤书坦白道:“我可不想救了谁,最后给那谁弄死,活着多好啊。”
赵恒很想伸手摸摸她黑亮的秀发安慰,又怕她不喜,忍下心瘾道:“朕明日命越国最优秀的铸剑大师进宫给你铸造一柄匕首,若朕负你,你便一刀刺死朕,满意了吧?”
李凤书眼前一亮,“真的?”她想要宝剑很久了,可是村子的人不给她拿剑玩,去挖药都是拿锄铲剪子。
赵恒没想奇珍异宝未能讨她欢心,反而一柄匕首见效,不知是喜是忧,“朕金口玉言,绝无欺诈。”
李凤书这才端正坐姿,“好咯,总之我不会害你,你也别来害我,咱们和平共处,等我看腻了你的皇城就会告辞。”
伸个懒腰,起身走动走动,准备吃饭!
李凤书站起来没走两步,却被赵恒按回宝座。
赵恒星眸含愠:“你明明说要做朕的贵妃,怎么能走?”
他若不提,李凤书倒忘了,“你不是说退朝回来册宝便送到吗?册宝呢?”
赵恒直言:“请你见谅,早朝时朕收到江北有灾的消息,暂时不方便册立皇贵妃,等江北事了,朕一定为你举行册封盛典。”
李凤书心中一动,她之所以偷跑出来,不过腻了村子日复一日的太平生活,想趁青春年少想见识一下人间世事,或恣意策马赏遍大好河山,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或尝尽人间美食,才不枉来到人间一场。
赵恒的江山有困难,她作为救命恩人,当助他解厄才是!
李凤书摩拳擦掌,“发生了何事,令皇上忧虑,尽管说出来,咱们有难同当!”
赵恒笑意逸出,“得瑟,你还能给朕担当?”
李凤书正色道:“你先叫人拿饭来,咱们再详谈!”
她在山村无聊透顶,现下有机会肩负大任,还不好好努力表现?
绝不能给人看扁。
赵恒连忙打开殿门,吩咐张巧雪传膳。
张巧雪见皇帝没有责备之意,松了口气,领命后亲自去御膳房监督。
之后赵恒提起太后来请之事,有些顾虑,“凤书,朕身为天子,很多时候并不能像普通人家那样纯粹,朕……”
李凤书不想听他说废话,完全不感兴趣,摆手道:“太后是你母亲吧,她来请我,我本该去的,她是长辈。可是糕点有毒令我心生警惕,才推说等你午时退朝休憩一起去问安。”
这是她的态度,说给赵恒听,赵恒怎么安排,她倒不在意,只要别又给她来一出软禁啥的。
赵恒将自己的安排告知李凤书。
“这身?”李凤书站起来转了个圈,“你让我穿着见你的江山子民?”
他不要脸没关系,可她要!
赵恒十分尴尬,“难道凤书不是朕的江山子民吗?”
李凤书理直气壮地说:“不是,本大爷是世外之人,不归你管!现在是入乡随俗,勉强能在外人面前维护你的尊严罢了。”
赵恒心里忽然有些慌,他派出去的人翻遍整个山头都未能找到入口,而李凤书却从那处出来,还让人给捉了……
“凤书,你当时是怎么给人捉起来的?”赵恒昨晚太兴奋,倒忘了问。
他隐约觉得此事不仅关系到她的安危,更关系到朝局,他身为帝皇,肩负江山社稷,而且对她负有责任,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
李凤书自信洋益的表情瞬间阴云密布,十分不悦地说:“都说了甭提!那是个意外!以后绝对不会再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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