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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弃妃碗救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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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世子妃,你触霉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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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微明时分,忠靖王府仍整个地沉浸在睡梦中。

    天光微微勾勒出这宠大的建筑群,院落里黑沉沉的花木轮廓丰满,透露出一股繁茂之气。

    窗户里微薄的光可以忽略不计,树林中、长廊下巡夜的红灯笼,也只是倏忽闪过的一点光。

    白蔻儿身处其中,只觉得自己己犹如一粒盐跌进汤盆里,瞬间就失去了存在感。

    周遭无边无际的一切,压迫得她分外渺小。

    而此刻,她正被推搡着,快步走过长廊。

    头上的珠翠早被拨去,衣服上那些华贵的珍珠玛瑙也被仆妇们扯了个干净,一身的吉服倒被揉得盐菜一般。

    再看左右簇拥的仆妇,一个个手里都提着灯,从下巴骸底下照上来,该明的暗,该暗的明,是一张张阴阳颠倒的怪异面孔,不似人类。

    果然是来拘命的队伍,扮相也鬼魂一般——白蔻儿暗想。

    队伍中唯有白蔻儿没有提灯,灯影里她那秀丽的脸上线条紧绷,显出一种奇异而凄怆的美。

    乌黑的杏眼映着星光,寒意凛凛。

    她嘴角倔强的线条微勾,隐隐现出古怪的笑意。

    不由得她不笑,算起来去年年根下就要丢掉性命,好歹又多活了将近十个月。况且这九个多月里享了多少荣华富贵,好过在厨房里朝打暮骂的长命百岁。

    也是赚了。多亏了当初的当机立断,更是多亏了她胆大包天。

    一个烧火丫头,竟敢顶着编修家小姐的名头嫁进王府里。

    只可惜功亏一匮,九个多月的刻苦训练,竟然旦夕间被识破了,也只得认命。

    白蔻儿眼前猛地浮现出秦编修夫人的严肃面孔。

    “你犯的事,家规不容,一百板子下去也是个死。不替小姐出嫁,立刻死。愿意嫁,嫁过去不露马脚,慢慢被折磨死。露了马脚,老爷丢官大家一起死。”

    “什么时候嫁?”横竖听来听去,都是一个死。因此白蔻儿当时只问了一句。

    “明年中秋。”

    “我愿意。”

    白蔻儿回想起当时情景,不由得暗自叹了一口气。

    只盼忠靖王开恩,死了她一个便罢了,好歹不要连累秦府里那些人。

    至于她自己,自古谁人无死?好歹又多活了快十个月,也是赚的。

    不然去年年底下板子打死了,不过席子卷出去胡乱一埋,开春坟头上长出草来,到这会儿都开始黄了。

    白蔻儿咬咬嘴唇,左右四顾,神情眷恋而又贪婪。

    就算是死又如何?多看得一眼算一眼。

    眼看着寂寂的长廊、夹道、一道又一道的门,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

    白蔻儿自然也希望它永远走不到头,左右的仆妇却推着她只管向前走,渐渐来到一处夹道中。

    隔墙听得鸟语,冷不防头上几滴冰水滴落,抬头一看,正是一树带露的木芙蓉隔墙伸过来,碗大的花朵,舒展着粉红洁白的花瓣,瓣瓣轻盈如绡。露珠滋养之下,越发显得娇嫩无比。

    白蔻儿眼神微微一亮,竟被这花朵吸引了片刻。

    猛然间意识到,隔墙想必是坐花园。

    这一园子的鸟语花香,也不知是谁有福享用,院里的人更不知,此刻白蔻儿正路过此处,走向人生终点。

    白蔻儿摸了摸自己秀丽颀长的颈子,细腻柔嫩的触感也如那花朵一般。

    再抚一抚自己脂玉一般的脸颊,白蔻儿心中自己生出一股怜惜来,暗想:也不知白费了秦夫人多少燕窝粥、珍珠粉,好容易调养得这样,眼看又要香消玉殒。都没人正眼瞧过,倒白可惜了那些好东西。

    “呀”的一声,院门开了。

    白蔻儿眼前的空间突然一宽,放眼望去,正是一座朴素院落。

    正面一排三间大瓦屋,左右各有厢房,院内也无花木,倒种了些葱蒜,余下空地只是一水的青砖。

    正中一棵大树,底下破了一角的石桌,几张石凳。

    白蔻儿正环视这冷清的院落,身后的仆妇却将她一推:“有什么好看?真是不知死!”

    不知死?白蔻儿凄然失笑,果然她要葬身在这破旧院落里了么?

    只是忠靖王府既然声名在外,死起来怕没有一百大板那么轻松。

    “进去,这就是你的去处了!”声后一个女人冷冷的说着,将门猛地一推。

    白蔻儿半扑半跌就进了屋,屋内光线幽暗,一时间看不真切。

    先是看到炉火明明暗暗,接下来人影绰绰,再听那刀在案板上乱剁,白蔻儿一怔:难道要死无全尸?

    只道《水浒》的故事中不过是胡诌的人肉馒头,原来忠靖王府也好这一口?

    白蔻儿心中一凛,本能地向外一闪,正撞得方才推她的人倒退两步。

    瞬间便明白了什么叫做垂死挣扎,挣得一刻是一刻,怎么能不挣?

    这里念头方转,眼前哗啦啦地白光一片,一盆水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白蔻儿脑子里便自动说起了评书:

    “……一碗凉水泼在胸膛,那黑汉拨出解剜尖刀,笑道:‘正好与哥哥做一碗人心麻辣醒酒汤……’”

    白蔻儿此时不由后悔,夫人让她恶补诗书,她又看那些杂书来干什么?

    若不是看杂书,糊里糊涂也就死了,何必脑子里先补出一场大戏来。

    更何况耳畔一声断喝:“这么身娇肉贵,真把自己当成了才抬进来的世子妃?”

    果然是纸里包不住火,白蔻儿暗叹,越发横了心受死。

    噼啪两声掌声,竟有人喝起彩来:“嗳哟哟,好准头。”

    白蔻儿正哭笑不得,屋里连人带盆跌出一个妇人,满面讪笑,忙不及的把盆往身后藏。

    “管家娘子,怎么你今日贵人踏贱地……”

    管家娘子哪里得空理她?推着水淋淋的白蔻儿,举步便进了小厨房。

    白蔻儿眼前正是一间宽敞屋子,一溜儿排着灶头,明明灭灭的炉火上热气蒸腾。

    但听得刀在砧板上响,油在锅里爆,厨房里每个人手里都不停歇。

    白蔻儿怔了一怔,这情形,这声响,自打她有记忆便熟悉得象自己呼吸一般。

    她自小生长在厨房中,岂料生死大事也了结在厨房。

    猛然间,倒有些热了眼眶。

    白蔻儿此时心头百般的舍不得,只是贪婪的四顾,想多看这熟悉的世界一眼。

    只左边三十来岁的妇人身形妖娆,端着个盆子只管搅拌。

    中间一个孕妇守着汤煲,喘吁吁地掏出张绢子来,只顾抹汗。

    提着锅铲的瘦弱女人约莫四十岁,炉膛里红红的火光映在脸上,依稀照出眉头紧锁,一双眼紧盯住白蔻儿,满面警惕嫌恶。

    “是要死在她手里么?”白蔻儿只觉得她目光不善,不由得暗自揣测。

    然而那女人只怕鸡也杀不死……也不一定,这里连上烧火的丫头有十余口人,合起伙来要杀个十几岁的姑娘倒也不难!

    白蔻儿只觉得脖子上寒凛凛地,心头也寒凛凛地,眼耳口鼻瞬间超级灵敏,逃不过一丝动静。

    “王嫂,这便是你要了两个月的人。”

    白蔻儿本能地一扭头,只见一个女人站在眼前。

    逆着光的身影黑凛凛地,高出白蔻儿不止一个头,高高壮壮的身形直压得她喘不过气。

    这王嫂,要杀她,一只左手还有富裕。

    更何况王嫂胳膊上袖子高挽,手里提一把磨得雪亮的尖刀,正是件称手兵器。

    白蔻儿看得心中冷飕飕地,又想,刀快也好,总胜过钝刀子慢慢割。

    “哎哟,多谢管家娘子,可算是有了!这可是雪中送炭啊!”

    王嫂影子虽然黑凛凛的,嗓门却十分清脆,语气热烈得象是捞着了救命稻草。

    白蔻儿暗忖,只怕自己倒是一份稀奇食材,这王嫂才会如此激动万分。

    管家娘子却冷笑一声:“你也犯不上谢我,府里上下多少大事,这点小事又累得我亲自跑一趟。”

    白蔻儿在心里默默给自己点了个蜡。好嘛,自己的生死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值管家娘子亲自跑一趟。

    王嫂满腔热情却扑了一鼻子灰,只得讪笑道:“您老当然是贵人踏贱地,劳动您老,我怎么禁得起?”

    “倒不为你,她触了娘娘的霉头,不然也到不了这里!”管家娘子斜睨白蔻儿一眼,满满的不怀好意。

    “哎哟哟,冒犯娘娘,这可真是嫌命长!”王嫂脸上堆出一脸笑,手里的刀明晃晃地,看得白蔻儿心惊。

    “菜都得有个名儿呢!她原先的名字不便叫,你给随便取个名好称呼。”

    好嘛,管家娘子你太操心,将我做成菜还得有菜名。

    白蔻儿心中苦笑。

    “要不,豆花?”王嫂歪着头思索。

    白蔻儿愣了愣,转念又想:鱼豆花鸡豆花这些菜是有的,爹做的时候亲眼看过,把鱼和鸡细细剁成茸,混了蛋清炖出来,和豆花一模一样。

    想不到这会儿自己也要做成豆花,白蔻儿机伶伶打了个冷噤,顿时想起四个字:粉身碎骨。

    睁眼再看时,王嫂已丢了刀,一双手扯着围裙一顿擦,恨不能擦脱一层皮。

    白蔻儿怔了怔,只道如何杀得这般郑重,却见王嫂丢开她不提,快步快到了灶边。

    白蔻儿凝神看她行事,只见她亲自提了滚水,又亲自掏钥匙开橱取了个五彩小盖碗,方将茶泡了亲自端来。

    白蔻儿便也亲自一路看她如何行动:又是递茶,又是端来一张太师椅。

    心中不由得渐渐奇怪:为何不见她动刀?

    却见管家娘子半揭着盖碗,慢慢的向茶里吹着那热气,懒声懒气的开了口。

    “这名儿我琢磨着不好,上头要是说声要豆花,你是派个人去还是端一碗去?”

    “派个人去”四个字管家娘子说得轻言细雨,白蔻儿听在耳边却一激灵,浑身上下的毛孔都竖起耳朵来,只怕漏过了一丁点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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