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打发了两个学力欠佳的普通学生,德诚来到孙思貌的卧室门口,气沉丹田,足下运力,十分粗暴的敲响了房门。
不如此,不足以叫醒屋里那人。
过了好半天,屋里才传出一个死气沉沉的声音:“干嘛呀?早饭带回来了吗?”
“快起来,别睡了,刚才二愣子过来说是有个什么梅大爷吃了你的药吃死了,他家儿子要来找你麻烦。”德诚没好气的喊道。
一听说有患者死了,孙思貌昏昏沉沉的脑子顿时一个激灵,无尽的悲痛从心底涌现出来,哪里还睡得着。
很快,在一阵齐得龙东强的响声后,勉强穿戴整齐的孙医师脸也没洗,便背着自己这几年攒下的家底,冲出了卧室。
然后被一只手死死地拽住了他的腰带:“你干嘛去?”
孙思貌徒劳的在地上走着太空步:“寒食将至,我突然想起我爷爷还在太白山孤苦伶仃的一个人,我得去陪陪他,给他烧些纸钱……”
“跑路就跑路,何必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德诚不屑的撇了撇嘴。在他短暂的人生中,学习到了一件事,那就是师叔这个群体,在人类之中绝对是最不靠谱的那一批。
无牙这种随手就把他们随便丢给了别人照看的不说,孙思貌这平日里道貌岸然,私下里连早饭都要等别人给他送回来的家伙更是可恶。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便是上古先贤亦逃不过轮回。扁鹊华佗、张机皇甫谧也不能保证药到病除,何况是你一个以收费低廉闻名的丁级学徒。这有什么可慌的?”
孙思貌依然没有放弃与道士的对抗,可惜他平白多活了十年,在力量上比起这鬼却没有什么优势:“讲大道理我也会讲,问题是有些人是不跟你讲道理的。”
德诚轻哼一声:“那一定是因为你没讲明白。”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固执?”孙思貌终于放弃了与德诚的角力,看向了身前的双叶,“叶子,去给师叔带早餐去。”一边说着,一边左右双眼交替一阵乱眨,叫她去客栈给自己搬救兵。
“哦。”双叶点点头,“诚哥你吃什么?”
德诚一边盯着孙思貌将包裹放回了屋里,一边答道:“一个素包子,一根油条,一个烧饼,一碗米粥。”
至于孙思貌,每天吃的都是一样的东西,双叶也就没问。
双叶拎着食盒出去没一会,诊所大门口就响起了一曲伴随着阵阵哭嚎的诡异哀乐,其中不时响起的唢呐声显得分外刺耳。
刚刚进入修炼状态的德诚直接被吓得从入定中醒了过来。透过门缝,还能看见被放在门口的除了一个披麻戴孝的乐队,还有一口漆黑的棺材……
梅长寿的儿子领着一帮亲戚朋友,堵在诊所门口,“撕心裂肺”的用力哭喊着。
“大人啊!你死的好惨啊!”这是梅长寿的儿子梅福禄。
梅大爷的发妻:“庸医害人啊!”
梅大爷的堂弟:“天道公理何在啊!”
职业哭丧的:“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路人甲:“欺负老实人啊!”
“这……这是何其无礼!”德诚自幼在山中观里长大,哪曾见过这等阵仗?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孙思貌站在他身后一脸哀怨,幽幽道:“你觉得跟这种人能讲得通道理吗?”
“那……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可能……”道士的态度变得模棱两可。
孙思貌往前伸出一只手,指向门外:“那就请德诚道长去与他们好好讲一讲道理。我呢,就在此静候佳音了。”
“去就去。”德诚被孙思貌一激,开门便走了出去。
见医馆大门打开,门外的人顿时一拥而上,想要杀将进去。不过孙思貌对此早有准备,他们才刚一动脚,门就已经被他重新死死地关了起来。
“这位施主……”德诚试图与他们触发对话任务,然后不出意料的失败了。
“你谁家的孩子?一边玩去……”
“这里面的黑心庸医呢?给我滚出来!”
“拿药害人性命,就躲在里面做缩头乌龟,敢做不敢当,还是不是男人?”
虽然智商超人,可德诚的社交经验终究是一块短板,就连那梅福禄的第一招都没接下来。便被人顺势丢到了一边,再也没有得到发言的机会。
面对这么一群七嘴八舌的市井粗人,还是一朵纯洁白花的年轻道士实在显得十分无力。
诊所大门的另一头,孙思貌等他吃了瘪,也见好就收,出声吸引了人们的注意力:“你们想要什么就直说吧!”
一听孙思貌认怂了,梅福禄一抬手,身后的乐队立刻停了哀乐。向孙思貌提出了一连串的赔偿要求。什么精神损失费,丧葬费,死亡赔偿金,一样不少,显然是早就已经合计好了才来的。
德诚幼的心灵再次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至亲离世,也是可以拿来换钱的吗?他拿试卷答案换些零嘴可吃都是要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的。
怪不得他们的师父一定要等他们十岁才肯叫他们下山。外面的世界果然恐怖如斯,恐怖如斯啊……
“好说好说,该负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到底,不过您家大人是吃了什么药来着?”孙思貌满口答应。
梅福禄怒目圆瞪:“就是那个什么健胃消食丸!老人家吃了药,才吃了一条羊腿,就吃不下去了。吃完才躺床上没一会,人就没了。这不是你那药是假药,还能是什么?”
“噗!”门外一左一右,两个没憋住的笑声同时响起。
其中一个声音自然是来自于对药理还算精通的德诚。
他原本以为是孙思貌没有提醒患者服药忌口之类的失误导致了老头意外身亡,这才使得老头的家属失了智。却没想到老头竟是吃了一整条羊腿撑死的……
山楂丸又不是浓盐酸,哪里能让一个老毛肚拥有消化掉一整条羊腿的能力。
见发出笑声的是刚才的那个“熊孩子”,梅福禄便又看向了另外一人。对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男人,他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你笑什么?!我家大人走了,你还在这笑?”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领着身后一帮同样体型的医闹雇佣兵,虽然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但气势上还是很足的。寻常游侠想要出头,也要掂量掂量自己压不压得住这地头蛇。
可这赤手空拳貌似战五渣的男子却丝毫不慌。
即便他所面对之人已经怒不可遏,他也依然忍俊不禁:“我笑你无知,还笑你把无知当成无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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