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抬头望了一眼那灰白的天空,以及那散发白光刺眼的烈日,这便是吴有为眼中的模样。
吴有为是个天生的色盲,见不得色彩,分不出斑斓。这本是一种病态,可师傅却说这是上辈子做过极恶,虽然投胎转世偿还孽债,但还是受到天罚诅咒。
吴有为第一次听师傅这话时仔细的反思过,好像自己这一路走来,确实是孽债诅咒加身,几乎做什么事情都不顺利,尤其是六年前同师傅在苦河村帮着秦家老爷出过白事以后,命运更是坎坷,灾病不断,摔断自己胳膊腿事,引得邻居遭灾受难事大。直到两个人近乎归隐玉山顶破草房后,才稍有好转。
师傅从那秦老爷丧事过后,身体也跟着变差,六年时间油尽灯枯,留下一句年少有为,碌碌无为之后,便没了呼吸。
这六年,吴有为和师傅已经很少下山,有几次师傅外出也是背着吴有为夜出夜归,至于干了什么,师傅不说,吴有为也不问。若不是有点余粮,好心人稍微救济恐怕早都饿死在了山上。
草屋没了人,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吴有为葬了师傅后,从门口那黄泥中挖出一个破酒坛一把摔碎,一地的铜钱,这都是以前陪师傅走白事自己悄悄密起来的,不得不心谨慎,因为师傅每次帮忙后,钱都花的干干净净,说什么死人的钱,不好赚,但更不好花。
吴有为不在乎,有长辈看着孩子可怜自然会赏一点,顺理成章的接受,客气的还礼还能落下一声好孩子,何乐而不为呢。
整理好了铜钱,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回首望了一眼破旧茅草屋,一把火燃之,哼着曲,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吴有为大摇大摆的下了山。
霉运起于六年前苦河村秦家,吴有为自然不可能让这种霉运一直跟着自己。所以,第一站就选择在了记忆中的苦河村,这六年时间内,吴有为跟着师傅下山了几次,但不知为何,师傅总是刻意绕开苦河村,不过几个山村本就不大,绕又能绕到哪里去呢,吴有为哼着曲儿,凭着记忆到了苦河村村口。
时隔近七年,又一次来到了这个村庄,站在村口,摸着枯荷村三个大字,五味繁杂。
路未变,风景依旧,只是与几年前到来时相比较,破落了些许,在这里吴有为第一次对师傅“先生”这个职业有了认识,也第一次对这个职业有了怀疑。
灰白的庄稼地,灰白的泥土路以及灰白的石房草屋。有些荒凉,吐掉嘴里一直叼着的狗尾巴草,吴有为深呼吸一口,又咳了一声正了下腔调,毕竟当初村里那都是大户人家,豪绅富商都不为过,让别人看到自己吊儿郎当的模样指不定直接棍棒加身给撵出去,那还拜访个屁。
路还是那条路,没什么偏差,只是越走越荒凉,在记忆中曾经豪绅的秦家门前驻足,木门吱嘎的响着,垫脚瞧着院内,破落不堪,连个人影都没有。
吴有为有些疑惑,他之所以选择来这里,是本着解铃还须系铃人原则,想从根源上解决掉自己走霉运的问题,可如今看来,这秦家的霉运似乎比自己还严重,已经落得家破人亡的地步。
正想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呢,后方突然传来两个汉子的交谈声,由远及近,当发现吴有为时,十分默契的同时禁声,疑惑的对望。
吴有为收敛心神,礼貌的微笑施礼,刚准备开口询问秦家人都去了哪里,却见那两个汉子面目猛然狰狞,一个抢着上前好似要教训吴有为,而另一个则是疯了一般的制止,拉扯着将其拉开,打骂教训了一番,提了速飞一般的过了拐角消失不见。
莫不是自己吓到了人?疑惑着,吴有为低下了头打量了一下,斜跨的布袋,内有笔墨和一些黄纸朱砂,身穿灰白袍,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脚踏一双布鞋,梳着发髻,是个自认清秀的年轻生,这一切有什么值得惊讶的?
想不通,想不懂,也就懒得去想了。
吱嘎一声,推开了秦家大宅门,和透过门缝观察的景象差不多,凌乱、破落,纸糊的木窗歪斜的挂在窗沿上,枯井内已经长出了灰草。院子侧面的大树上悬着几只乌鸦,察觉到吴有为进入后,猛然掠起,盘旋后远去,这便是是大宅内,仅存的生机。
吴有为没有太过深入,乌鸦从来不是什么喜庆的东西,落宅必然带走人命。绕着前院走了一圈,又退回到了大门口,左手托着右胳膊,对着空气道了一句打扰了,便退出了大门。
这是和师傅学的,虽然这些年师傅并没有教给自己看家本领,但是外出做法事的时候,却也没禁止自己观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道理,吴有为还是懂的,也没强求些什么,读书识字吴有为这些年从未落下,师傅收集的那些古书吴有为翻了个稀烂。不说是正经的白事先生,但是糊弄鬼还是能来上一二的。
师傅说,这一行是为死人服务的,不敬活人可以,但是一定要敬死人。吴有为照搬过来,行了礼,将门关好,继续往村中前进。
路可以说是陌生又熟悉,只是走的越深,越不对头,好多年轻人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物一样的探头出来观察自己,靠近街边青年男人舔舔舌头搓搓手,好像在克制着自己的贪欲,随后仿若想到什么,咬牙切齿,皱着眉头绕开。女子则突然禁声,心的关好门窗,至于孩子,“调皮”的对着自己吐口水。
村民不欢迎自己,这是吴有为的第一个想法,吴有为不解,难道这个村子如今这般的排外?六年前来的时候并没有这种情况发生的,自己并不是没有经历过排外的村子,只是那些村子只是会嫌弃自己,并不会对自己有什么过激的行为,而此时,村中有几个男子明显起了火气,若不是家中婆娘拦着,恐怕都过来动手了。
这个村子透着怪异,透着诡异,但是一时间却又找不出诡异的原因。只得对每一个和自己碰面的村民笑脸相迎点头示意,踏着步子,吴有为继续向前走去。
“瓜娃子披个大褂装白话人!赶紧滚”突然间侧后方传来了一声沉闷之音,还伴随着几枝烂菜叶。吴有为刚要转头寻找,却从四面八方迎来了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对赶紧滚!”
“吓死个人的,快滚开。”
“对,快滚,这里没有死人,不需要先生。”
嘈杂的声音中,有大人,也有孩子,女人还是相对礼貌一些,只是投望过来不算和善的眼神。吴有为此时才算明了,这里并不是不欢迎自己,而是不欢迎“先生”。
看着周围那些隔着墙露着头疯狂对自己扔石子吐口水的孩子,吴有为苦笑的加快脚步前行,村子很怪,自己很迷,但是这种全民皆敌情况下,恐怕不管自己怎么调查,都不会有结果。
吴有为往前走,身后声音跟随着,孩子看到吴有为怯懦离去,又大了胆子,握着一把石子在后面起哄,轰赶着吴有为,但是却在一瞬间,喧嚣声戛然而止。
吴有为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被赶到了村西头最后一户人家的门前,院的木门突然打开,走出一女子,礼貌的冲着吴有为微笑,作为回应吴有为点了下头,也送上了一个笑脸。后方一群孩子夹杂几个起哄的大人,看着这女子,好似看到比自己更恐怖的存在,拎着自家孩子的衣领,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了。
草屋在路旁,女子客气的请吴有为进院休息。犹豫了一下,看了看天,又回头望了眼那如潮水退去的人群,吴有为跟着女子进了院。
木门内,另一番天地,石桌、木凳、一石磨,一口井,还有一头驴。不算富贵,却也不贫穷。
门口没有了那群追逐者的谩骂,这个最角落的院就好像禁区一样,隔绝了整个村子的声音。
“先生坐,您喝水。”
女子说话文绉,丝毫不像村中那些妇女那般,说着话从屋里拿出一水壶,缺了半个角的碗倒了满满一碗,递到了吴有为面前。吴有为弓着身子道了谢,端起碗来闷了一口。
“您别见怪,这村子这几年连续生事端,所以村里人对您这个职业有点偏见。”
女子说着话,自己也倒了一碗水,喝起来却不粗狂,反而是多了一分文雅。
吴有为低头看了一下自身的装扮,想解释自己只是个冒牌的“先生”,但是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回身望着门外,确定了没有大人和孩子在偷窥,这才开了口:
“姑娘您是在是太客气了,应该是我感谢您解围才对,如果不是姑娘从天而降,我可能就要被一群娃娃乱石轰出这苦河村了。可有幸知晓姑娘芳名?”
吴有为在山上书读的不少,正经的不正经的书都看,只要是师傅收集来的,统统过滤一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山精鬼怪传记和那些脂粉情郎的俏皮话,吴有为是照猫画虎的学着,套用了几句。说着话不经意的打量着斜对面坐着的女子。
头上绑着乡村典型的羊角辫,灰色的长裤、长衫,挽起了半截,露出一段手腕。身材并没有走样,不算苗条,微微丰满,但是却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仿佛天生魅惑着他人。脸庞上没有一丝脂粉,浑然天成的面容,加上那清澈的双眼更多了一分韵味,微笑的时候露出的两个酒窝,差点让吴有为沦陷其中。
女子明显没想到从吴有为嘴里吐出这么几句话,愣神了一下,又打量了一番吴有为。
“楚蓝,以前他们叫我楚女,敢问先生?”
楚女回答的简单干脆,紧接着反问了一句。
“吴有为!平常人一个,不是什么道士,更不是什么先生”。说着话,正了正衣襟,把自己伪装的正经一点,扮做那正经人。
楚蓝微笑的点了点头,给已经见底的碗续上了水。水应该是井水,一丝甘甜。
“若吴先生没事,还是早些离开吧,这村子不顺,尤其是对您这种的先生。”楚蓝放下水壶,对着吴有为说道。
这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使得村里人如此排外,吴有为不知。但也并未追问,因为此时已经脑袋一团浆糊了。
“谢谢姑娘,我稍后就会离去。多谢姑娘款待。”吴有为听了楚蓝的话思考了片刻后,起身道谢,随后出了木门,沿着来时路而去。
离楚蓝草屋二十米左右的转角,好似一条分界线,好事的孩子和大人聚堆站在那里,看到吴有为出现,谩骂和口水又开始了,石子和烂菜叶也跟着飞了起来。
家中婆娘牵着孩子,被汉子死按在身后,闹事的汉子站在两侧不停起哄,有的在驱赶,有的反而要上前。
吴有为苦笑着,顺着路往外走,身后跟着一长串的人,鼓掌叫好的、叫嚣不服的、吹着口哨挑衅的。在即将出村口的时候,吴有为猛得转身,动作太大,吓了稍微靠近的那几个汉子一大跳,追随过来的女人家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的有几个跌坐在了地上。
扫视着这一群形色各异的村民,吴有为终于发现了异常,怪不得感觉这人气旺盛的村子中透着诡异,此时放眼望去才发现,这个村子没有老人,一个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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