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在破败的城墙残桓上,他们的确是听见叶司南一字一句地念出信里最后的内容:“如有变故,我在渭城相迎。”
代未昭早就料到了!
石伯驹将刀拦在一个走不动路的老人面前,咬牙切齿地瞪着劈砍下来地匈奴,将刀狠狠向上一挑!
匈奴整个人被掀倒,石伯驹冲上去补刀,妙姐儿护着老人连连后退。
老人放开怀里半大的孙子,推了他一把:“乖纯纯,奶奶走不动了,你是我们家的独苗,你快跑!”
孙子吓得愣住了神,拽着自己的奶奶,哭着喊着不放手也不肯走:“我不能扔下你独活奶奶!”
老人狠狠心,向旁边的匈奴迎头猛地撞上去!
马蹄上刀刃上溅上一滩苍老含混的血迹,慢慢地人耸搭下来。
妙姐儿一把捂住了嘴,但她比那孩子反应更快一点,揪住他的领子,将人一把甩出老远,大喝:“愣着干什么!快跑!”
说着借着老人撞上匈奴缓冲的势,将那人一把劈砍于马下。
汉人落在后面的精壮越来越少了,而面前的匈奴也越来越少了。
石伯驹收刀抬头,看着头顶苍蓝的天空,沉沉吐了一口浊气。
终于
不是终于!
大片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递送而来,远处一大片的黑云震荡起漫天烟尘,看得人心里发麻。
石伯驹差点要眼前一黑:“这才是大部队”
妙姐儿看着那仿佛蝗虫一样从远处蹦蹦跶跶奔袭而来的匈奴骑兵,心下厌恶,一横手中矛道:“没完没了了!”
石伯驹回头,看着面色灰白,自以为跑得很快实则因为饥馑早已行动迟缓的肃州人,闭眼道:“跑不了了”
妙姐儿皱眉道:“不是还有代未昭吗?渭城”
话还没说完,就自己闭上了嘴。
心里知道,不要说渭城和宣化隔着多么远的距离,就是代未昭一人,单枪匹马的,也什么都做不了。
渭城还算安全,可是到了宣化这等生死未知的地方,寻常人等又有谁会傻不拉几地过来?
代未昭预料到了又如何?
就是朝廷,早知道会发生什么,又如何?
妙姐儿横起手中矛,挡在一众逃窜的百姓面前,眯着眼睛用匈奴话高声喝问:“你们这又是何苦!我们肃州人又不曾碍着你们!”
零零散散的几个人,在大片的匈奴铁蹄的腾腾烟尘下,就好像是妄图挡住车轮的蝼蚁一样可笑。
匈奴自然是懒得废话的,沮渠无讳一挥手:“杀了这些汉人,回去向父亲领赏!”
应和声传来,蹄声传来,铁甲碰撞声传来,刀剑劈砍的呼啸风声传来,刀剑相架的声音传来,马蹄声传来
石伯驹在紧急对战的关头仍忍不住回过头去。
大片大片的军队奔驰的声音从身后呼啸传来。
是从身后,从宣化的方向!是汉人!是他们同胞的军队!
就连匈奴手中的刀都顿了顿,凝神向远方望去。
从一片平原到远方宣化之间,有一片山林,群山万壑起起伏伏。
其中由北向南,隆起的山脉相挤挨,形成了三个天然的沟壑山谷,山谷的隘口都朝向此刻的匈奴士兵和石伯驹一行人。
在最中间的山谷隘口,可以清晰地看见密林松针间,鸦惊雀飞,烟尘四起,树叶抖抖落下。
漫天都是惊得纷飞的鸟,吱哇乱叫。
甚至从远远的山谷远方的路上山间,还有烟尘冒起滚滚涌涌,从山上树林的枝枝叶叶之间生成。
沮渠无讳眼神一顿:“怎么可能懦弱如羔羊的汉人,会在这个关头派人来送死?”
匈奴人看了沮渠无讳一眼,问道:“有多少人?”
沮渠无讳思忖片刻,皱眉答道:“恐怕,至少有十万人。”
匈奴人对视一眼。
无人质疑沮渠无讳一眼看人数的能力,但是,十万人?
这怎么可能?!
旋即就在彼此眼里看到狂热的欢喜。
十万人!
宣化的将领疯了,为了自己的百姓出城相迎。
这也就意味着
宣化无守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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