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
唐跃睁开眼睛,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暗红色的光闪烁,那是枕头边的电子钟。
他从被窝中伸出手,把钟拿起来看时间,液晶屏上的数字是32八4429,还在一秒一秒地跳动。
乘员舱的门帘缝隙中透进来灯光,隐隐约约还有咔哒咔哒敲键盘的声音,老猫仍然在通宵工作,唐跃如今每天只睡五个小时,但老猫则是全天无休,他们都想在彗星坠落之前尽量完成工作。
唐跃把时钟丢在一边,将铺盖扯上来盖住自己的脸,闭上眼睛想接着睡,但他却怎么都睡不着了。
钟面扑倒在床铺上,倒计时的光在床单的缝隙中闪烁。
在唐跃过去的二十多年人生中,从未有过这样一刻,唐跃能如此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它缓慢无声地穿过黑夜,像是流沙像是河水,像中微子那样几乎不与任何物质发生作用。
在经典物理学中,时间是人们对物质运动状态变化的描述,它是基于人类感知的经验约定——而非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或者能量,但热力学上引入了熵这个概念来形容与衡量时间的流逝,这个标尺很直观可测量,不再是感官经验心理作用那样虚无缥缈且唯心的东西——宇宙内的熵增不可逆,所以时间不可倒流。
唐跃再看了一眼倒计时。
32八4352。
“猫先生……我……”
门外隐隐响起女孩哽咽的声音,带着哭腔。
麦冬从不在唐跃眼前哭,尽管她和老猫都清楚唐跃马上就要死了,但一人一猫仍然保持正常的生活作息和工作习惯。麦冬还是会跟唐跃介绍自己养的那些植物,描述自己用望远镜看到的星星,或者跟他抱怨培养箱的工作又出了问题,但实际上这姑娘并非那种善于掩饰情感的人,她经常笑着笑着神情忽然就落寞了,眼底流露出如水的悲伤。
唐跃掀开被子,披上衣服钻出乘员舱。
大厅内光线昏暗,没有开灯,唯一的光源就是桌上的电脑显示器。
“睡不着?”老猫问。
(ex){}&/ “比如说?”
“比如说在室外脱裤子大号。”
唐跃吓了一跳,“我还想多活两天。”
“那你可以在彗星落地的一瞬间脱下裤子冲着它大号……”老猫说,“这么做有助于保持遗体的完整。”
“为什么?”
“当你屈起身体,屁股朝向彗星落点时,你是在以身体中最坚实的部位抵抗最剧烈的冲击,这就好比是飞船返回舱的隔热大底,你仔细想想,两者是不是非常类似?你的臀大肌上会形成激波,气流会顺着你的后背流走,这样能显著降低你的身体所受到的力。”老猫满口胡言乱语。
唐跃目瞪口呆。
“那我为什么不干脆挖个坑趴下去?”
“很显然卧倒的姿势不够酷炫。”老猫说,“反正都是要死的,不如死得震古烁今一点……就跟当年维苏威火山喷发时,庞贝古城中那个最后还要一发的少年一样,火山灰把他那一刻的英姿永远定格在了时间长河中,供后人瞻仰。”
“如果你趴着,后人将你挖出来时,只会说‘哦,这是个死于彗星撞击的人’。”
“但如果你冲着火星抬起屁股,那么后人将你挖出来时,会无比惊叹:哦,天呐,这是个提臀迎……”
“打住!”唐跃打断它,天知道再往下说老猫还能吐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污言秽语,老王究竟教了它些什么东西?
“我看日出去了。”
“距离日出还有三个多小时。”老猫指了指气闸室的舱门。
“那我先出去等着。”
唐跃起身,取下挂在墙壁上的明光铠舱外服,把它撑开钻进去,老猫上前来帮忙,唐跃努力钻进宇航服的头盔里,老猫帮他把拉链拉上,安装生命维持系统,拍打着明光铠的手脚,绿色的指示灯一一亮起,各个模块工作正常。
“我走了。”唐跃拍拍老猫的肩膀。
“可别一去不回了。”老猫笑,“g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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