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州边境的万荒山上。
两个人影在山林里面穿梭,黑衣男子上窜下跳的在树上砍下那些过长的树枝,偶尔摘下几个零零星星的果实。忙的不亦乐乎。
另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了一会,坐在树下,慢悠悠的拾起那些掉下来的树枝,收到自己的筐子里面,偶尔一个果子直直的砸下来,和他擦肩而过,他和木头人一样,躲也不躲。
“寒衣!你要点脸啊!”萧破羯崩溃了:“那是我砍的!你自己去旁边捡你的啊!”
寒衣面无表情,语气不似以前的清冷温润,而是有些阴阳怪气:“它自己掉下来的,还不准我拾了?”
“去你的!”萧破羯把刀衔在口中,纵身一跃跳下来,一脚踹翻寒衣的筐子,柴火落了一地:“你他妈好好说话会死啊!”
收拾好树枝撒了寒衣身旁一地,寒衣闭上眼睛:“会。”
萧破羯:“……”
那天洗剑山庄大火的时候,他们正好乔装出了庄子,偷偷去调查一些事情,留下的是两个替身,等他们回来是,洗剑山庄已经化为灰烬了,只有邓玉和燕辞归仗着武功好,从大火里面逃脱,其他的……全部都没了。
应该是冲他们来的,为了逃避可能的追杀,他们只好暂时继续伪装着,外界都以为他们死了,其实不然,现在已经和宫里面联系上了,皇上也让他们继续乔装,前往梁州调查。
但是自从知道映裳也没有出来。寒衣就变成了这种阴阳怪气的样子,天天发神经。以前宫里面人都说寒衣除了有些女相,声音温和清澈,举动大方不像太监。
现在,整个人一个妖里妖气阴阳怪气死太监。
“切!”萧破羯利索的捆好一捆柴,自己背上,看到天色也不早了,寒衣还坐在石头上面发呆:“我去,你赶紧收拾收拾啊!地上的柴火捡捡,去啊!”
寒衣懒得理他。
萧破羯又不能把他扔在这里不管,呼呼咋咋的喊了几遍,寒衣终于起身。
萧破羯松了口气,以为寒衣终于良心发现肯下来帮忙,回过头却发现寒衣愣愣的杵在一树桃花树边,萧破羯一个白眼:“你够了啊!天天不是对着桃花就是对着月亮,你够了没。”
寒衣不理他,扯下一朵桃花,拈在指尖揉碎了,轻轻吹一口气,任凭□□的不成样子的花瓣凋零。
“寒大哥!石大哥!”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响起:“你们柴火拾够了吗?天不早了,我们回去了。”
萧破羯赶紧七手八脚的把寒衣的筐子里面塞满柴,递给寒衣,寒衣面无表情的接过背上,这时候,一个蹦蹦跳跳的绿衣少女出现在两人面前,少女肤色白净,脸上两颗小雀斑,笑起来迷着眼睛,可爱极了。
“哟,潇潇,来找我们了?”萧破羯笑眯眯背上一大捆柴火。
他们一路去断崖,隐姓埋名,一路走乔装成难民,走山路小道,不敢在官路上面露面。一边暗中和邓玉他们联系。
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个梁州边界的万荒山,也就是王爷出事情的地方,发现这里有人烟,就在这里暂住下来。
只是民风比较……怪异罢了。
“寒大哥,我来替你背吧,”潇潇笑眯眯的去碰寒衣,寒衣冷着脸一下子转身,没让潇潇碰着他一丝一缕:“我自己有手。”
“背柴火又不用手,”萧破羯嗤之以鼻:“你看看你弱不禁风的样子,还没有潇潇结实,潇潇好心好意的帮你你还不领情,真是的,来,潇潇,石大哥有东西送给你。”
“什么东西?”潇潇蹦蹦跳跳的跑到萧破羯身边,萧破羯拾起一块石子,向树上砸去,一条蛇应声而落,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挣扎未起,萧破羯先掐住它的七寸:“喏,竹叶青,怎么样,带回去给你爹爹!”
潇潇两眼放光:“大哥真厉害!爹爹一定会高兴!”说着,一把掐住蛇接过,放在手心逗弄。
寒衣默不作声的离玩蛇的两个人远一点。
“寒大哥,你真的不玩玩吗?”潇潇歪着头:“真的很可爱的啊,不会咬你的,咬了也没关系,我爹爹会解毒啊。”
寒衣看了看通体翠绿眼睛血红的竹叶青:“不了。”
“对了,萧大哥,石大哥,你们不是要去看看蛇穴吗?现在反正还早,我们去看看吧。”潇潇十分兴奋。
“不了,我先回去。”寒衣面无表情。
潇潇笑:“行啊,寒大哥,你先回去吧,帮我娘择菜洗菜吧。”
萧破羯笑:“胆小鬼,走吧你,哎对了潇潇,晚上有什么好菜啊?”
“我娘说了,今天吃好吃的呢,”潇潇一脸兴奋:“有油炸蜈蚣,还有炒五毒虫,还有这个,可以炖汤呢!”说着甩了甩手里的竹叶青:“寒大哥要多吃点啊!对了,寒大哥,家里面的那些蜈蚣还没有处理,你记得把它们的毒牙拔干净!”
寒衣:“……”
“和你们一起。”寒衣叹气,潇潇高兴的跳起来:“走吧!”
两人跟着轻车熟路的潇潇走着,寒衣一路沉默不语,萧破羯一路上一边和潇潇说笑,一边观察山里的地势。
“我说潇潇,你们这里的山怎么和别人不一样啊。别人山上都是花花草草的,你们山里面尽是毒蛇蝎子的?”
“怎么说呢,”潇潇耸耸肩:“我们的山啊,比较毒。”
“对了,听说山崩的时候,死了很多乡民是吗?”
“死了许多啊,”潇潇一下子愁眉苦脸:“我一个小姐妹,他们家住在那边,一下子就没有了,不过这次山崩好奇怪,按道理是没有的……”
“按道理?”萧破羯皱眉。
“我们这里有护山蛇,护家蛇。”潇潇叹气:“以前可灵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的时候,它们都会出来,一看到它们,大家都会知道有天灾人祸要发生了。这次,一个都不灵!都不知道去哪里玩了!”
“山崩?”寒衣皱眉:“这里以前经常山崩吗?”
“也没有啊,地震倒是有一些,但是不大,那天那场山崩可是真的大啊!”潇潇吐舌:“你不知道!震的地动山摇的,连粮车都全部葬在了山崖底下!”
“粮车?”
“对啊,听村里面长辈说,是给狼庭借的,我们都说啊,这是天意,我们自己的粮食都不够了,天底下那么多难民!还要给天天打我们的人!”潇潇义愤填膺:“狼庭多讨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山崩肯定是天意!就是压烂了也不许借给狼庭!”
“你这小丫头,”萧破羯咧嘴一笑,天天听朝廷上面辩论和狼庭虚与委蛇,惺惺作态,听的他火大,肝都快气出问题了,于是摸摸她脑袋:“这话说的带劲,我喜欢!”
寒衣看他一眼,不说话。
“看那个!”潇潇突然激动起来,指着山坡上面一朵雪白的花道:“看!蛊王花!”
三人一齐看去,只见那朵花静静的开在山坡上,洁白如雪,只是花心处一点赤红,好似杜鹃啼血,湘妃泣泪,飘飘摇摇,惹人爱怜。不过奇怪的是,这株花的旁边,上面花草都没有,一大片坡地上,只有这一朵芬芳,寂静的有些诡异。
“什么花啊?”萧破羯很好奇:“这么奇怪,怎么旁边寸草不生?这么霸道吗?有毒还是克夫?”
“克夫?”潇潇皱眉,疑惑不解的看向萧破羯:“什么是克夫?”
“克夫啊,这天地万物,各有阴阳,人分牝牡,这草木就是花的夫,”萧破羯念念叨叨:“你看看,书上都说草藉花眠嘛……”
“玩弄嘴皮,”寒衣懒得理他:“好好看路。”
潇潇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哦……萧大哥你懂的真多……”
“还行还行……”萧破羯笑眯眯,他越看这个小丫头越顺眼,主要他在家里面是老幺,天天被人使唤来使唤去,在军队里面,都是比他大的,天天喊他小老弟,好不容易有个天天喊他大哥大哥的,他乐得不行:“小丫头可喜欢那朵花?我给你摘去?”
“有点危险啊……”潇潇有些担心,但是眼神有隐隐渴望。
“没事!”萧破羯摸摸潇潇的小脑袋,心里想老子当年沙场上面什么没见过。
“好吧……不过萧大哥小心,你不知道,那种花最是好看,但是也最是毒,只长才在毒穴旁边,所以采的时候要千万小心,不然惊动了毒虫就不好玩了,”潇潇耸耸肩:“蜈蚣蝎子毒蛇什么的倾巢而出,可壮观了。”
寒衣:“……”
萧破羯:“……”
萧破羯表情僵硬了一会,看着寒衣不能再难看的脸色,强颜欢笑:“行了行了,你在旁边等着,莫要跟着。”
寒衣不带任何感情的看了他一眼:“别把自己玩死了。”说着轻飘飘的走了。
萧破羯咬牙瞪眼的看着寒衣,寒衣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走远,走到了山坡之上,静静的立着,放空一切的看着山崖底下,不带一丝感情,山风吹过,带起他有些破旧的灰衣翻飞,一下又一下。
潇潇看着孑然独立表情麻木的寒衣,心突然狠狠的揪了一下。
他……应该是很伤心吧……
萧破羯硬着头皮去采了花,回来递给潇潇,潇潇一脸疑惑:“为什么没有蛇出来?”
萧破羯:???
“你刚才笨手笨脚的,动静那么大,又踩到了那个蛇穴的暗门,为什么没有蛇潮呢?”潇潇一脸匪夷所思:“好想看看蛇潮啊……”
萧破羯:“……”
萧破羯不想和潇潇再说话了,转头看向寒衣,寒衣独立在山顶,背影寂寥,好像一瞬间就能被风带走似的。萧破羯心里面咯噔一下。
那个死太监不会想不开吧……
寒衣突然弯下了腰,萧破羯一下子冲上山顶,一把抱着寒衣:“你冷静!”
寒衣被他吓的差点往后一栽:“你干什么!”
“人死不能复生,你要节哀顺变!”萧破羯压下嗓子,苦口婆心的开口:“你要看开,你是堂堂司公,什么女儿没有,京城里面,多的是想和你……”
寒衣一把推开他,面无表情:“你想哪里去了,你看看这个!”
“什么?”萧破羯凑过去看寒衣掌上的东西:“什么嘛,不就是木屑嘛!哎,这些木头这个用来当柴火不错!”
“这是粮车车子上面的,你看这里有官府的印记,”寒衣皱眉:“上面还有沙子……你闻闻这个味道……”
“一股……什么味道?硫黄味?”萧破羯四处看去,只见地上枯枝败叶满地,里面夹杂着木头碎片,零零星星的,如果不是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可能是火药……”寒衣皱眉:“你再闻闻看这一片地方的木屑,都有一股火药味……”
“火药?”萧破羯眼神一凌,看向寒衣,寒衣麻木的眼神恢复了些许清明,和萧破羯静静的对视了一会。两个人心底都有了一些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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