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很快就来了,整整一大瓮,至少二十斤。
郝仁把三条长几并在一起,形成了一张矮脚的方桌。这就叫“拼桌一醉”,颇有一番江湖儿女的豪爽之气。这刚好也是李苍玉喜欢的喝酒方式,撸串灌啤酒还不都是这样的吗?寻常那样的一人一几隔着老远坐着,各吃各的各喝各的,文雅是文雅了,但总有不尽兴的感觉。
康娜姬切来了满满两大盘的清蒸肥鸡和烤羊腿,陆续又上了几味果子点心和腌菜。看这份量确实是瞅准了三人都没是没吃晚饭来的,大有聂食娘的风采。
康娜姬倒上了四大碗酒。
李苍玉看那陶碗粗犷十足,一碗差不多就能装下一整瓶600毫升左右的啤酒。
“我先敬两位贵客。”她端起碗,咕咕的仰头就饮。
李苍玉和高栝举着酒碗瞪圆了眼睛,眼睁睁看着康娜姬把若大的一碗酒喝了个干净,惊呆了!……这就是喝水,也不能这么快吧?
“来,和我也喝一碗。”郝仁拿起大瓮,又给康娜姬倒上了。
“好啊!”
康娜姬又喝下了一大碗,脸不红气不喘,跟没事人一样。
李苍玉和高栝呆愣了半晌,这才举起碗将那碗酒给喝干了。
酒的味道确实很好,度数也不高。但是这样的狂饮,让李苍玉感觉到肚子胀得厉害。
康娜姬已经放下酒碗,像个没事人一样,跑到厅中跳舞去了。
她飞速的旋转,结着铃铛的裙角飘飘飞扬,很好看。
“这就是胡旋柘枝舞吗?”李苍玉问道,从来只在书上见过,今天终于见到了“真人原版”。
“没错。她就是东市跳得最好的。”郝仁挺自豪的看了看他的女人,举起酒碗,“来来来,快满上,咱们三个先干一碗!”
这一碗下去,李苍玉感觉肚子都快炸了。高栝也捧着个圆溜溜的肚子叫苦,说看着好肉流口水,就是吃不下。
“我和康娜姬每次都是先喝三碗,再开腔说话的。”郝仁哈哈大笑,“你们酒量真是不行,得要多练一练!”
对此李苍玉不得不服气,这点酒精度数确实不算什么,就是平常没有喝惯过,这肚子一下撑不开适应不了。
“来,我带你们看一点好东西。”郝仁站起身来,“走走活动一下,撒泡尿就能继续喝了!”
李苍玉和高栝都起了身,跟着他朝一旁走去。
经过那两位奏乐的胡人身边时,郝仁亲热的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对李苍玉说道:“他们一家人,都特别仰幕能诗擅赋,书法出众的汉儿。我刚刚看到你的字写得很漂亮。如果你愿意在墙壁上题写诗文留下墨宝,并且得到他们的认可与赞许,你以后来喝酒大概都不用花钱了。”
“有这么好的事?”高栝大喜,“阿狼哥,你赶紧写吧!”
“写你个头,你以为谁都能写吗?”李苍玉笑而骂道,“东市的酒肆向来卧虎藏龙。敢在这里留下墨宝的,无不是书法大家或是诗家圣手。一般人,谁敢在此丢人现眼?”
“卧虎藏龙?哈哈,说得好!来来,我领你们看一下。”郝仁来了精神,将兄弟俩领到一处墙壁边,指着那墙上的字得意洋洋的道,“看,写的什么?”
李苍玉一看,还真是吃了一惊!
(ex){}&/ “我也听说,出手剑虽是沿用旧名,却早已不是当年模样。”黄脸男子悠然长叹了一声,“想想真是令人唏嘘啊!王将军,出手剑;朔方军,先登死士……唉!”
“事已至此,喟叹也是无用。”黑脸男子压低声音,说道,“我一直都在猜想,那两位少年是否和当年消散的,先登死士有关?”
“怪不得,你对那两个少年兴趣这么浓厚。”黄脸男子好奇的道,“莫非你是想要通过这两位少年,找回当年的那些人?”
“或可一试呢?”
“这个……或许真的,可以一试!”
半夜里,酒肆的客人有一半都回了客房休息。
李苍玉等人跑厕所都不知道跑了多少回,奇迹般的喝完了那一整大瓮酒。
然后,新的一大瓮又搬上来了。
李苍玉已经感觉有些飘了,看来今天真得大醉一场不可——也罢,人生得意须尽欢,勿使金樽空对月。那就狠狠的大醉一场!
堂中的两位胡人大叔歇息片刻用了一些酒食,将先前弹腻了的箜篌和琵琶放到一边,拿起了一样新乐器。他们说这是我们新学的胡琴,今日拿来献丑,希望客人不要见怪。
李苍玉一见到那个“胡琴”眼睛就亮了,“二胡?!”
他心中顿时浮出现一位白花苍苍的老人,坐在葡萄藤的园子里,闭着眼睛忘情的拉着那一把老旧的蟒皮二胡。老人的身边还有一个小孙儿,调皮的摆弄着另一把二胡,硬是把老人拉出的忧伤曲调整成了滑稽的模样。
老人去世已有十年。他的孙儿也有了十年没有再摸二胡。
再见二胡,千年之外。
李苍玉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回忆和感慨。
“你们叫它二胡?……我听说那是刚刚从契丹传入不久的胡琴,所以一般都叫他契丹琴,中原会奏的人可不多。”郝仁好奇的问道,“你会演奏?”
“会啊!”多喝了几杯又正在兴头上,李苍玉抛去了平日里的矜持,一口就承认了。
两位胡人大叔立刻站起身来,热情洋溢的邀请李苍玉演奏一曲,好让他们膜拜学习。
那就来吧,今天高兴!
李苍玉兴致勃勃的抱着一面二胡坐了下来。心中一回想,多年未经操练,至今还能清晰记住的曲子还真是不多了。与此刻自己的心境最为相符的,也就只有这一曲《战马奔腾》了!
“音乐是人类共同的语言。乐由境起,境由心生。音乐要想要打动别人,首先要从内心深处最先打动自己。”这是老爷子曾经的教诲。
李苍玉闭目,瞑神,开始幻想曲中的意境。
这一闭眼,酒劲就无可抑制的拼命上涌起来。
恍惚之间,李苍玉感觉自己真的已经置身于一片刀光剑影血火河山的大战场。热血的男儿骑着怒意的战马挥舞着煞雪的大刀,悍然无惧的冲向了宛如洪流滔滔的敌群之中!
不成功,则成仁!
心动,意动,身动,手动。
《战马奔腾》,从二胡的弦丝之间,宛如惊洪奔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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