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落西山,夕阳的余晖下,冯天虎靠坐在车子后座上,满目迷碎,盯着自己手心里的那条稀有的蓝钻项链。
那是分别时叶丽莎强塞到他手中的,这种世上罕有的钻石冯天虎并不认识,可即便不认识,他也能从那晃人眼睛的光晕里看出这项链的珍贵。
“这东西太稀罕了,你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再给弄丢了……”
“你要是敢弄丢了,我抽死你!!”
“……”
叶丽莎又从自己脖子上拽出一条红绳,那上面系着一颗普通的衬衫纽扣,她得意的朝冯天虎晃了晃:
“这是你衬衫上的扣子,以后,我就带着这个,他俩是一对!”
纽扣和钻石,怎么可能是一对呢?可是,又为什么不能是一对……
冯天虎收回思绪,抬手轻触自己的嘴唇,他的嘴唇厚实,上翘,轮廓清晰,带着野性的美感,他闭上眼睛,想以自己的手指替代叶丽莎的柔唇,可是无奈,他的指腹太过粗糙,怎么也找不到刚才那让人心荡神迷的甜软触感。
很快,奉天火车站到了,猴子把车停在了进站口门前,冯天虎下车前,把那条项链塞在了车座的空隙里——如此珍贵的东西我真的受不起,还是转交给刘多荃吧……
冯天虎在车站前面点了支烟,等着猴子和大山去买票,他缓缓吸着烟,努力压抑自己起伏的思绪,眼光不自觉的总瞟向那辆汽车,最后,他终于又走了回去,从车座下拿出了那条项链——
还是等再见面时亲手还回去吧,这要是转来转去弄丢了,叶大小姐的鞭子说不定真能招呼到他身上……
冯天虎三人终于搭上了最近一趟去往关内的火车,随着悠长的汽笛和隆隆的轰鸣声响,火车缓缓开动,渐渐驶离奉天。冯天虎在软卧的包厢中坐下,抬眼望向窗外——夕阳下,那座古老的城市渐远,却在他的生命中留下了抹不去的痛与爱。
入夜,软卧车厢内一片安静,这趟车的旅客很少,如今中原战乱,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想去那个是非之地。
冯天虎一觉醒来,起身去上洗手间,他刚出门,就被一个脚步慌乱的女人撞了个正着。
(ex){}&/ 冯天虎见过的死人无数,他心中明白,这叶夫人怕是不行了,他心痛难抑,惶然无措,只能安慰道:
“叶夫人,您别急,大夫马上就来……”
叶夫人脸色灰白,淌血的嘴角竟笑了:“不,我不需要大夫,这个世界太脏,太乱了,我早就呆够了……我能求您件事吗?”
“您说……”
叶夫人已经气若游丝,艰难的撑着最后一口气:
“我叫梁若雪,娘家、是天津卫的梁家……到了天津卫一打听就知道……恩公,我本想就这么死在车上的,随着这车去哪都好……就是不想在东北了,可是,临了了,却想家想的厉害,您能不能、把我的尸身送回家?我想……埋在故土……”
冯天虎心底一片悲凉,他眼看着叶夫人的气息越来越弱,只能默默的点了点头,叶夫人见了满足的笑了:“恩公,你叫什么名字?……这辈子,怕是不能了,下辈子,我定要报答你……”
“叶夫人,在下鹿恒。”
“鹿恒,谢谢你……”
随着这句话,叶夫人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她的手还抓着冯天虎的衣襟,一双大眼睛却永远的闭上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在怀里逝去,冯天虎心如刀割,虽然他对生死早已看淡,甚至麻木,可是,这里并不是战场,这个女人,也本不该这样死去。
叶华夫到底对她做了什么?这个世界又对她做了什么?!
冯天虎呆立着,猴子跑了过来,他发现师长出去许久没回来,怕有什么事,便急忙寻了过来。
“师长,这……”
猴子看着冯天虎怀里的女人吃惊不已,他能看出,那女人,已经死了。
冯天虎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着猴子,沉声道:
“我去河南见司令,你跟大山去趟天津卫,去了打听一下天津卫梁家,这位夫人是梁家的女儿,叫梁若雪,在火车上出了意外,你俩把她的尸身好好的送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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