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舌尖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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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炸虾天妇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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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岛彰出生在京都,祖屋是座20世纪30年代的建筑物,藏在一条小巷子里面。父亲在祖屋旁几分钟路程的地方租了个铺面,开了家卖天妇罗的小店,取名“海老天”。自北岛彰记事起,父亲就穿着那件深蓝色的料理服站在店铺里炸虾,身上的油烟味从未消失过。

    北岛彰没见过母亲,也几乎没有听父亲提起,只是某年父亲的妹妹从山行到京都来看望他们一家时感叹过:“美雪年轻时真是个美人。”父亲淡淡回应:“记忆是会骗人的。”

    不过北岛彰能从双胞胎弟弟北岛宏身上看出姑姑并未记错,北岛宏也是个美人,两人是异卵双胞胎,长得并不相像。北岛彰两个眼睛的距离微微有点开,给人的感觉很亲切,但美观上来说显得普通。北岛宏不一样,他的五官位置刚刚好,从小就是个漂亮孩子。

    “海老天”规模很小,每天最多只能接待八位客人,需要提前预定。父亲对食物制作的要求很高,所用的游水虾和鱼都要从东京湾运过来,做甜品的蜜瓜必须甜到漏蜜。如果哪天不能符合这两个条件就不开门,父亲说是他老家师父定下的规矩。

    在北岛彰印象中,“海老天”的生意一直是很好的,尽管也算是人均两万円的高级料理,但那时经济很景气,几乎每天爆满。北岛彰中学时成绩很好,放学后时常会到店里帮手。北岛宏的成绩中等,但他画画颇有天赋,美术老师曾夸他的笔法有平山郁夫的影子。所以放学后北岛宏会去美术社学画,很少到“海老天”来。

    多年后北岛彰回忆年少岁月时有些困惑,不明白那时的自己为何从未向父亲提出也去学点别的什么专长,顶多约人在附近踢场球。北岛彰面对北岛宏有种莫名其妙的自卑,据说青春期总是会这样。自卑是种暧昧的体验,说不清道不明,按理说即便不如弟弟漂亮有才艺,但成绩优异运动也出色的北岛彰明明更有男子气啊。

    虽然羡慕弟弟,但并不嫉妒,对于北岛宏很少来店里帮手北岛彰与父亲一样觉得理所当然。弟弟那双手是艺术家的手,天妇罗店里是烟火人间,其实北岛彰喜欢这种气息,才会主动过来帮忙。

    炸天妇罗的锅有一个半圆形的大铁罩,用来避免被滚油烫到。虾剥壳后一定要用布把虾身的水分吸干,避免水滴遇到滚油炸开。一般客人来后会先点一些刺身送酒,然后正式开始吃炸物,先是竹节虾,然后是牡丹虾,海胆也是可以用紫菜包裹来炸的。

    北岛彰喜欢站在一旁观察店里形形色色的客人,听他们聊一些成人世界的牢骚,那时的北岛彰还不明白,他其实比弟弟更有形而上的天赋。他像是毕达哥拉斯学派三分法里的“观众”,冷眼观察着这世间的一切,不屑于与之为伍。虽然他总是微笑,看上去极为亲切的样子。

    客人纷纷散去后,父亲会趁油温尚在,炸一份多春鱼给北岛彰。多春鱼炸得骨头全脆,很见功底,但北岛彰更喜欢很厚的炸鲜鱿和甜得漏糖的炸番薯。父亲兴致好时会拿出一瓶广岛产的“醉心”,坐下来给北岛彰讲讲天妇罗的文化。

    “天妇罗是日料里最有技术含量的。”父亲的语气很肯定。

    确实如此,好的天妇罗不能裹着厚重的面团,而是一层薄薄的面衣,面衣在热油中迅速成型,将面衣中的食材包住,食材里的水分蒸发出来被面衣裹住了,在面衣里将食物蒸熟,使食材味道更为浓郁。好的天妇罗不会油腻,卡路里也不会高,应当是一种轻盈如云朵的口感。

    “瑰洱,你的午餐。”詹苏端了一盘炸虾天妇罗送到阳台上来。北岛彰正在塞尔丘克的一个橄榄园里晒太阳,阳台正对湛蓝的爱琴海。

    在这个资本的时代,在爱情海边吃到最地道的日本天妇罗有何难。做这份天妇罗的大厨如今是京都最有名的天妇罗店的店主,要吃他家的天妇罗需要提前半个多月预定,生意比当年“海老天”的还要好。可是只要北岛彰想,他就得关店半个多月飞到土耳其来炸天妇罗。因为北岛彰拥有的不仅仅是财富,更有权力。

    盛放天妇罗的餐具是由20位日本当代最有名的艺术家共同创作,每套价值100万日元以上,非常珍贵。但在北岛彰眼里,这大概和伊斯坦布尔街头那些忽悠游客的陶瓷罐差不多——并不是他不懂得欣赏,而是他厌烦。

    瑰洱是上帝的九大天使之一,女性,但北岛彰一进入i就选用了这个代号。基督教的传说里,瑰洱有着未知的身世,只有上帝明白。她能力很大,是堕天使亚伯汗的妹妹。她与她哥哥的作用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可以造出一个等同于上帝世界的另一个世界,名为“异世界”,而他们兄妹在异世界自然就是主宰。

    大概当时是想起了北岛宏,北岛彰脱口而出用了这个代号,结果一用就是十几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但瑰洱这个代号却在某个圈子里无人不知。

    詹苏端上来的是大只基围虾做的天妇罗,面衣酥薄清透,虾身鲜嫩多汁,比白灼清蒸的虾都更鲜嫩。可是北岛彰只吃了两口就放下了筷子,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对詹苏说:“今天天气不错,出去走走吧。”

    詹苏是个伊斯坦布尔女孩,每个繁华的大都市里都有看不见的角落,詹苏就是在贫民窟出生的。伊斯坦布尔有至少300万人居住在贫民窟,所以北岛彰也并不觉得这有任何值得同情之处。他把詹苏从那里带出来,只是因为土耳其的漂亮女生大概是世界上颜值最高的女性群体。第一次看到十三岁的詹苏,他以为见到了少女时期的苏菲玛索。詹苏穿着一件旧的灰色毛衣站在街头卖钵扎,红棕色的卷发,棕色的眼睛,像一朵含苞待放的墙角蔷薇。

    詹苏眼中的北岛彰是个神秘的东方男子,他高大、英俊、富有。他在塞尔丘克买下一座橄榄园,将詹苏安置在这里,每年都会过来住一段时间。

    古城米利都是安那托利亚西海岸线上的一座古希腊城邦,位于布莱恩以南22公里,曾是希腊工商业和文化中心之一。古遗址大剧场非常宏伟,让人仿佛依旧能看到那座三千年前的大城市。整座剧场能容纳15万人,最初是希腊风格,公元1世纪时被罗马人扩建了。这里可以算是哲学的发源地,也就意味着是人类现代文明的起始点。游人不算多,空旷的剧场如同一个孤独的星球,北岛彰喜欢天气好时开车过来坐坐。

    躺在这里看万里无云的天空和少年时在“海老天”里看客人们聊天的感觉那么像,真是奇妙。詹苏规规矩矩地坐在石梯上,而北岛彰则将头枕在她的膝盖处,懒洋洋地躺着,仰望地中海的蓝天。他几乎能听到她的心跳声,她还是个处女,仰慕着自己,他知道。

    可是,这对北岛彰来说没什么意义,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事是有意义的呢?

    如果当时没有加入i,说不定就会顺利考入东京大学哲学系吧。北岛彰心里自嘲,难道还要成为一名哲学家不成。

    要说找有意义的事来做,最近北岛彰倒是关注上一个人。他是风吟招来吃美食的,很有意思,谁也不清楚风吟想干什么。由于植入了风吟提供的特殊芯片,他无法得到关于这个人的具体信息,唯有在某些特别的时刻可以将那个人定位。

    总算是个有趣的游戏,让他逃过两次刺杀,但这仅仅才刚刚开始。猫抓老鼠的游戏很久没有玩过,杀人者总是比被杀者愉快,北岛彰不介意慢慢玩下去。

    除非,风吟真有什么目的是自己必须要破坏的,目前还看不出端倪。

    如果风吟真是有什么目的呢?吃美食能有什么意义?

    说起美食,北岛彰突然又想吃炸虾天妇罗了。他坐起身来,对詹苏说:“回去吃天妇罗,再给我准备一壶‘兔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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