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家的两人都感觉到了这股杀意,这并不奇怪,田言是敏感,刘季则是本能,但即使是以田言的智慧,也想不到这与一桩陈年旧案有关。
王贲是要彻底的剿灭农家,但是田言并未因此而心生波澜,因为这本就是她预先设想的可能之一。但她仍旧很担心,因为赵伍已经出离愤怒了。
赵伍把拳头攥得紧紧的,其实如果真要杀人的话,摊开手来效果会更好。但赵伍不是要杀人,更不能打人,这种时候尤其要讲理。至于为什么要讲理,因为打不过人家。
赵伍的拳头紧了又松,王离已经领命出帐了,赵伍瞧着他的背影,吸了口气,心情反而平静下来了。然后他看向王贲,淡然的说道:“大将军这次出征,怎么样才算是胜利?”
王贲想了想,“农家覆灭,才算是胜利。”
“那怎样才算是覆灭?”
“嗯……”
赵伍再一次站了起来说道:“对于一个国家,灭其都,纳其土,擒其主,就可以宣称灭掉了这个国家。就像我赵国,有公子在代地称王,可到底无法再凝聚赵地人心呐。但是对于农家,大将军能干什么呢?”
王贲皱着眉头没有说话,赵伍接着补充道:“农家的魁首,大将军连他在哪里都不知道。农家的六位堂主,大将军认为今晚能杀掉几个呢?”
赵伍自己答道:“恐怕一个也杀不掉。即使是合农家之力,也比不上最弱小的一个国家。但是农家作为一个江湖上的帮派,它没有非守不可的土地,没有无法舍弃的金银珠玉,却有最能吃苦的农家弟子,而且多达数万人之众。大将军居然想一夜尽灭?我以为有些天真了。”
王贲一直以宿将自诩,即使青睐赵侠,也不过是看好一个有为的后辈罢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如此评价,倒不是气愤,却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道:“我心中自有良谋,功夫又不只下在这一夜上。”
“那大将军要下多少个日夜呢?”
王贲淡然道:“多少个日夜都下得起。编户齐民,惩治逸民游侠,这是一以贯之的国策。大秦已经做了百年,效果嘛,很不错。”
赵伍反驳道:“那是秦国关中,这里是魏地中原。我不否认这一套的有效性,但是需要多少时间呢?”
王贲道:“你还是没懂我的话,多少时间都可以。而且我以为时间越长,效果越好。”
赵伍摇了摇头,“是大将军没懂我的话。多少时间不是我定的,甚至也不是大将军能定的。听说秦王的脾气有些暴躁,性子又有些急躁,大将军再是有能耐,秦王能给多少时间?”
(ex){}&/ 于是赵伍对王贲道:“大将军不必如此。秦国有百万雄师,照农家的打法,其实翻不起多大的浪,顶多就是打楚国的时候多费点儿时间,打燕国的时候费点时间,顺便还得多小心这点儿,三晋说不定哪天又跳反了。听说秦王还想往北边打一点,往南边再打一点,雄心很大呀,我很担心他能不能按时完成。”
“姓赵的,我算你狠!”
“诶。”赵伍连连摆手,“还得大将军留活路啊。”
王贲吸了口气,静下心来,说道:“你要我怎么留呢?”
“停止对农家六堂的军事围剿,取消对农家弟子的搜捕,无论是明里还是暗里;同时不得禁止农家教义的传播。只此三条,别无所求。”
王贲露出讥笑的神情,说道:“你以为你是在跟秦王讲条件吗?这三条我一条也做不到。不是不愿做,是真的做不到。军事行动,历来是专征专权,是我剿的,我全权负责,不是我剿的,我也插不进手。至于搜捕,在朝是廷尉,在野是罗网,这两尊神我请得动?至于你农家教义的传播,那是什么玩意儿?你还是提点儿我能做到的吧。”
赵伍无奈,问道:“大将军能做到什么?”
“嗯…”王贲想了一下,“我在旧魏地任上,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军事上我不做针对性的围剿,农家也不得以任何形式与秦国对抗。”
“昨夜今晨的一场血战?”
“便算作对剿灭魏国余孽,就此收手。”
“大将军这一刀切得够厉害的。”
王贲道:“快刀才能斩乱麻。你也不用冷嘲热讽的,农家本事我嘴里的肉,我嫌它硌牙,又扔了出去,你麻利儿的叼起来走吧,小心再张嘴,肉又掉了。”
赵伍很生气:“别以为我听不出来啊,这要不是你大帐,给你留面子,我早揍你了。”
王贲摸了摸自己满是胡茬子的脸蛋,接着道:“别打岔,同意不同意吧。”
赵伍仔细掂量了一下,回过头来看了看农家来的俩人,意思都得到了,才又转过头来道:“好吧,我勉为其难代表农家六位堂主答应了。”
王贲也点了点头:“好吧,下面我来提提我的条件。”
赵伍瞪大了眼睛:“这算怎么回事儿?那刚刚提的是谁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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