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存绍便与张承业、郭崇韬等人在怀德门外等候刘氏等人车驾的到来。
习惯了前几日阴沉沉的天气,人们还没完全适应过来这两日的放晴,而今日头顶的日头却又格外地热烈,简直晒得叫人眼睛都睁不开了。
所幸眼下已经没有再动刀子的必要了,李存绍便也只在袍衫外穿戴了一套麻布做的缞服,这样就远比甲胄在身要透气多了。
李存绍时不时用手搭在额上向官道的尽头张望,隔一会前面就会有候骑前来通报车驾行程,因此李存绍倒也不急,转头跟张承业搭话道:“张内使还记得么?前年也在此处,张内使还迎过父王大军与我进城来着。”
张承业也穿戴着缞服,抹了一把不断淌汗的额头:“还记得,那时王妃听闻小太保阵上受了伤,还担心得几日没下饭。”
李存绍点点头,沉声道:“世上没有比母妃更关爱我的人了…”
李存绍倒不觉得这是假话。虽然自己新生以来并没真正在刘氏的身边待过多久,而且关于从前的那些记忆现在也越来越模糊,但这具身体所经历过的那些情感体验却仿佛已经变成了某种骨子里的印记,不论怎样都没有淡化磨灭过。
他接着开口道:“那时父王还在,战阵上的情况再凶险,父王也总归把我救回来了。而如今父王不在了,我却没能像父王一样护佑好家人,竟还让母妃跟二郎他们身犯险境,心中实在愧疚万分。”
张承业听罢也伤感起来:“先王既是国之栋梁,也是家之栋梁。”
郭崇韬则出言劝慰道:“小太保身在千里之外,想护佑家人也是有心无力。而我等虽在城中,虽在王府近侧,却不能尽人臣之责。要说有愧,我等城文武更是心中有愧。”
身后随行迎接的一众官员也跟着纷纷请罪。
正说着,前面官道上便有一队马队朝这边奔来。
“张内使,咱们去迎一下。”李存绍收拾了一下心情,便也拍马迎面向那伙人奔去,身后自然还有一队亲兵紧张地跟随在他身后。
(ex){}&/ “孩儿在这!”李存绍疑惑地看向几步外站在车舆上的刘氏,忙挥手向她招呼道。
看到刘氏目光还是茫然地不知瞄向哪里,李存绍顿时心里一紧,自己这么大个人刘氏哪有看不见的道理?
这时李存勖才下马跟了过来,附耳悄声向李存绍道:“先前怕大哥担忧便没敢说,王妃前几日便已为父王哭干了眼睛……”
李存绍闻后心里瞬间纠成一团,哪怕李克用死了他也没怎么真正的悲痛,更多的也只是惋惜感慨罢了。但此时听到刘氏为了这段日子的苦难而哭干了眼睛,心里一时间却真是泛起好一股酸楚。
李存绍三步并作两步,上前细心扶刘氏下车,当即便跪下痛哭:“孩儿不孝!父王罹难,身为人子,身为长兄,竟不能保全母妃与幼弟,孩儿,实在有愧!”
薛直见状也忙下马跪了下来,紧接着铁林马军与李存绍的亲兵们都纷纷跪了下来。只留下张承业等人在原地跪也不是,站着也不是,只好也跟着李存绍一家人哀叹伤神。
“落落快起来,”刘氏忙摩挲着李存绍的手,嗓音嘶哑地哀声道:“落落如今已是顶天立地的儿郎了,你阿父泉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曹氏在一旁抽泣抹泪,李存勖三人也凑上前来一起抱头痛哭。
良久,李存绍还是站起身来,两步跨上车辙,右手指向天,对着四面高喊:“父王抱恨终天,身为人子岂能忘怀?我李存绍今日对天起誓,定承父王遗命,诛尽贼寇,翦除叛贼,重振山河,复我唐家社稷!”
正当众人还在发愣时,突然又一声雄浑的高呼跟着传来:“重振山河,复我社稷!”
李存绍顺着声音望去,声音的来源正是刚才在人群中没寻见的周德威!
于是四下里的一众人马也都接着一起山呼起来:“重振山河!复我社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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