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彦超昨晚一晚都没闭眼。今天就是六月二十二日了,也正是前几天与城外小太保约定好要在夜里开城的日子。
符存审虽然明面上是大夏门守将,但整个大夏门也并非只有他一个人说了算,还有一个姓石的都头与自己轮值。那姓石的都头正是城里实权大将石绍雍的亲族。
符彦超知道,李克宁几人对自己并不是全无防范。
不过他已经策划好了夺城的步骤,不敢说万无一失,但看上去起码没什么疏漏。他睡不着是另有别的原因。
符彦超被送来太原前,就受过父亲嘱托,在太原一定要谨言慎行,绝不可轻易与人攀交。
而让符彦超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一直恪守父亲嘱托,在城中向来是独来独往,唯一称得上攀交的也就是小太保而已。当时觉得小太保是晋王之子,不算勾结大将,结果没想到事情还就出在了小太保身上!
自己现在答应了小太保要为其开城,是不是算违背了父亲心意?
符彦超躺在床上想得浑身潮热,干脆起了床借着熹微的晨光就换上了甲胄。
这幅山文甲还是父亲去年征幽州前,托王府专门的铁匠给自己打造的。在幽州与晋王陷于刘仁恭阵中时,这幅甲还曾救过自己的命。
他仔细摸过胸前的甲片,粗糙冰冷的铁甲让他安稳下来。外人常说自己有父亲儒将之风。不过符彦超自己很清楚,自己面上的平静淡然都是强压出来的,想要达到父亲那种真正波澜不惊的境界,恐怕还有走很长一段路要走。
符彦超推门出去时已经又换上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这时,一个身影从侧屋跑了出来,是符彦超的弟弟,才刚满十岁的符彦饶。
符彦饶揉着眼睛问道:“哥,你起这早呢。”
符彦超走过去摸了摸符彦饶的脑袋,笑着道:“彦饶,娘还睡着?”
“睡着呢,哥你要去哪儿?”
“哥要上值去。等我出去彦饶就把门拴好,除了我谁敲门都不能应。知道不?”
“为啥啊?”
“不为啥,”符彦超一笑,“今天城里得出大事了。”
(ex){}&/ 派出两个亲兵混出去后,为免打草惊蛇,白天就再没什么事可做,符彦超干脆到门楼里补起觉来。说来奇怪,昨晚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等这第一步终于迈了出去,在门楼里干硬的椅子上他却有了昏昏沉沉的睡意。
符彦超不知自己酣睡了多久,突然耳边就传来一阵吵闹,接着就感觉有人在抓着胳膊摇他。
符彦超睁开眼,看见摇醒自己的不是亲兵,立马跳了起来:“怎么了?你做什么!”他瞬间就要以为自己行事败露要被抓起来了。
叫醒他的士卒也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忙解释道:“将军!城外有兵马来了!”
城外兵马来了?不是说好夜里三更开门么,小太保来这么早做什么?符彦超拍了拍脑袋,从手边案上抓起兜鍪戴上,便朝外走去。
城墙上已经站满了好奇观望的守军,符彦超排开众人走上前去,透过垛堞他还真看到了一支马队,那支马队不像晋军普遍习惯的黑,反倒是一身白色,连举的幡旗都是素白,在一片灰暗的原野里显得十分眨眼。
马队正在几里地外向西奔驰着,看阵势似乎是要绕着太原城跑个整圈。
城墙上的士卒也都在骚动议论着。
“外边要攻城嘞?”
“蠢货,你何时见过骑马攻城的?”
“那白是咋回事?”
“还没听说?外间小太保的军里说是城里晋王死啦!”
“啥?那咱城里咋都不知道呢。”
“那不就说嘛,现在乱滴很。”
……
符彦超听着周围士卒们的议论,却有意不去制止。
良久等那支马队变成了一群越来越小的白点,符彦超才吆喝道:“不散还傻站着淋雨?都下去歇着!”
于是众人又都叽叽喳喳地散去了,符彦超却站在城墙上,看着西边那群小白点消失在视野的尽头,心里有些明白了这支马队出现的意思——小太保是在最后提醒自己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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