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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四月廿日—谷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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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四月廿日—谷雨

    谷雨:初候,萍始生。二候,鸣鸠拂其羽。三候,戴胜降于桑。

    杨老夫人近来惦记起徐有仪的婚事了。这也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她一直觉得这徐家虽然不能跟他们杨家相比,但到底也是世家新贵,应该差不到那里去。

    哪知,竟会如此失了规矩,好在那天是她在场,若是旁人在场,出去之后不知该如何编排徐家。

    杨老夫人总觉得在这样下去,她的有仪,那般端庄典雅,温婉贤淑的姑娘肯定会被徐府其他人给牵连到。

    而自己的女儿,杨家的嫡长女下嫁徐府的庶子已是让她不满,若是有仪再被他们牵连了,那可如何是好?

    所以说,趁着这会自己还没回京城,给有仪说一门好亲,也算是了结了一桩心事。杨老夫人有了这个想法后,就开始游走于京城各家世家夫人中。

    杨老夫人虽常年在锦官城,但是京城里的那些世家权贵,她多少都有些曾经的姐妹和人脉。再加之有仪的名声在外,所以抛来橄榄枝的有很多,其中不乏一些卓越优秀的世家子弟。

    “娘,这会还不着急呢。”只有杨老夫人和大夫人独处的时候,平时雷厉风行的大夫人就会像个姑娘一样,对着娘亲娇嗔:“我还舍不得仪儿嫁人呢。”

    杨老夫人心头正比较着各家的少年郎,一时也没理会大夫人。等大夫人饮了口茶,欲再说时,杨老夫人开口了:“为娘明白,只是有仪等不得。自上次那事起,我就觉之那房不妥当。”

    大夫人放下茶杯,面容上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大房是大房,跟他们没有关系。先前,我还想着帮衬一把府中,把姑娘们都好好带带。出去了也不丢徐府面子,且仪儿身为大姑娘,下头妹妹们教导的好,于她也有体面。只是那霍氏,是个不识好歹的!我如今也懒得理会她,只是相公还不愿意分家,不过也无妨,谅他们也不敢扯拉我大房。”

    杨老夫人没有顺着说下去,转了个弯,说道:“承平侯府的世子孟羲,琦儿觉得如何?”大夫人对承平侯府比较熟悉,侯夫人是她闺中密友,有仪又和侯府嫡女孟蓁交好:“世子品行不错,为人也不纨绔风流。虽未考科举,但学绩也是卓然的。就是家里人口比较复杂,其他的倒也配得仪儿。”

    杨老夫人了思索了一番又说道:“人口复杂倒不怕,哪个世家的人口会简单?尤其是他们王府侯府的。为娘思量了很多人,还是觉得这个承平侯世子是个好的。既然琦儿与侯夫人相识,不如寻个时间去侯府拜访拜访。”

    大夫人知道改变不了母亲一心想在走之前为有仪定下亲事的想法,也就不再反对,杨老夫人说要见见,那便见见吧。若是两家都有意思,定下了也无不可,承平侯世子在京城众家的少年郎里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愈明。下了学去骑马么?我新得了三匹好马,去试试?”孟羲坐在徐有琋前面,他转过身来对正在看书的徐有琋说道。

    徐有琋点点头,注意力还是没有从书上转移,他说道:“正好,我最近看书看的乏了。叫上殿下,一起试试怀瑾你的好马。”

    见他说看书看的乏了,孟羲打趣道:“愈明可不能乏啊,你可是先生的宝贝,你要是乏了,谁还能替先生去博衍书院做交会啊。”

    徐有琋这才把书放下,摁了摁额角,颇为头疼的说道:“怀瑾,你可别打趣我了。近来既要替先生去交会。又要准备明年的春闱。我当真乏得不行。”

    孟羲可不觉得他有多心累,一想到最近的事情,他只觉自己是三个人中最苦命的:“春闱会试对愈明来说,岂不是囊中取物?本来殿下才是咱们之中最忧愁的,这下好了,陛下因事搁置了殿下的婚事。你呢,年纪尚小,又要科考,徐大人也不用操心你的婚事。唉……可苦了我了,母亲近来一直在操心我的婚事,满京城物色适合做世子夫人的小姐们。选了好几个都不满意,这会看中了一位,正准备拜访人家。”

    “哦?那怀瑾可知是哪家小姐?”这群还未弱冠的少年郎看着一个个严肃正经,其实呀私下里也会探讨一下各家的小姐,或者彼此的婚事。孟羲拿起徐有琋书案上的琉璃镇纸,放到眼前,眯起一只眼透过琉璃镇纸,去看徐有琋写好的馆阁体,语气不以为然:“不知道。这些事情我做不了主。随他们吧,不论是谁,对我来说,都一样。”

    徐有琋拿下他手上的琉璃镇纸,将书案上收拾好,拍了拍孟羲的肩膀:“走吧,骑马去。今日要是再输给殿下,咱俩可就得被殿下当个笑话了。”孟羲射御在众多世家子弟中算是佼佼者了,却遇到了更厉害的三皇子,只能甘拜下风。孟羲不甘心啊,故而经常拉着徐有琋二对一。可惜即便如此,还是被贺元泽远超一大截。

    “愈明,你看,那人可是你六弟?”孟羲从府里将自己那三匹好马牵了出来,和徐有琋一人一匹,准备骑去郊外马场。

    没走多久,孟羲便看见前面有两个眼熟的人,这两人好像发生什么矛盾了,其中一个还被拎着衣领拎走了。孟羲对徐有琋说的就是那个被拎走了的人。

    徐有琋侧身看去,果然是徐有珩,他皱着眉头说道:“这小子又从学堂里跑出来了。整日里喊着要去闯江湖,没人能管得了他。”孟羲仔细看了一眼,疑惑的说道:“那他怎么和瑨王世子在一块?”

    徐有琋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无妨,不用管他,只要他不惹什么乱子,随他去吧。”孟羲嗯了一声,特意放慢了马的速度,这会街道上人还是很多,撞着谁了可不好。

    杨老夫人这边正准备向承平侯府递帖子,没想到侯府先一步向大夫人递了帖子,邀请她们前去侯府做客,还说让徐有仪也跟着去。大夫人和杨老夫人对视一眼,当即就明白了侯夫人的意思。

    收下了帖子的第二日,杨老夫人便和大夫人、徐有仪坐着马车去了侯府,马车快接近侯府时,便看见孟羲和徐有琋骑着马向右而去。

    杨老夫人先前没见过孟羲,但也能判断出另一个就是世子孟羲了,放下帘子,杨老夫人赞许道:“世子瞧着果然是一表人才,跟那些油头粉面的公子哥不一样。不错。”

    虽然大夫人没有告诉徐有仪她们去干什么,但是徐有仪多少也猜出来了。孟羲,好友的亲兄长,她是接触过的。毫无疑问,他的品行、谈吐和修养是胜于其他人的。对于母亲和祖母的这个选择,她没有任何的意见和看法。

    徐有仪想到有一次和三妹妹读到《鄘风柏舟》,有娴问她:姐姐会因两情相悦而选择夫君,还是会遵从大婶娘的抉择?

    这般荒唐的言语着实让她吓了一跳,她当即便说: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能由自己而择?且我们与寻常女子不同,夫君的背景和人脉是我们为家族唯一能做的事情。儿戏不得。

    有娴却很不赞同,甚至反驳道:我的夫君必然是我心之所属,否则我是不会嫁的。且他若是最后与我情意再无,那我便像卓文君般与他一首《白头吟》,从此一别两宽,各生欢喜。

    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就像一把钥匙一样,打开了徐有仪心房深处的另一扇门。虽然她觉得这很荒唐,但是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总会想起有娴说的这番话。

    她也想过,自己的夫君是什么样——高大、英勇、品行、修养、家室皆具备的人,可是她唯独忘了去想他的夫君是否和自己两情相悦。

    从小,她就是被当作世家嫡女一般的教养,言行举止皆得众人赞许,她也同样严于律己,在任何事情上都不容许自己有任何出格的地方。

    所以对于她的婚事,她不可以有任何的意见,成婚后也必须要贤惠大度为其纳妾,不可妒忌。

    她的母亲就是一意孤行的下嫁给了父亲,且这么多年父亲都没有纳过妾,虽然他对母亲没有那般热情,但也是一心一意的,从没有过别的女子。

    她也曾想过为什么母亲可以毅然决然的坚持自己的心意,自己却不行?可正是因为母亲那样做了,所以杨家对自己的教导更甚于母亲,他们不希望再白白损失一个能为家族带来利益的女子。

    父亲不同二叔,他不是徐府当家人,也没有二叔那般成就,母亲又与霍氏不对付,故而无法为杨家带来任何利益。

    徐有仪想了很多,但她不能真的按着想法去做,她身上带着数道的黄金枷锁,这些枷锁牢牢地锢着她,旁人看了,对着她一身的黄金甚是艳羡。

    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些枷锁上所有锋利的棱角都是向里的,柔和圆润的地方统统都在外面。她欲张口,想要别人帮忙解开,却被那上面的黄金堵住了嘴,生生的扯出笑来。

    徐有仪渴望却又唾弃这些荒唐,她告诉自己,世间每一个人都带着枷锁,比之他人,自己至少还是带着黄金的枷锁。既是带着黄金的,那必然要为此付出,她不可能白得的。

    她付出了自我,所以这些荒唐的想法是必须剔除了,就像是在当铺典当东西,人家给银子你就得给东西,但你却既想要银子又不想给东西。

    对于孟羲,徐有仪并不喜欢,但是相较于别人,孟羲已经很好了,且小姑子就是自己好友,侯夫人又与自己相熟,这算是难得的好亲事。徐有仪也曾见过不少的姑娘因为夫家而饱受折磨,所以她已经很满足了。

    杨老夫人与侯夫人、承平侯太夫人的会面很是融洽,太夫人与杨老夫人目前只是表达出了想要结亲的意思,还没有交换信物。

    但杨老夫人这下又不着急了,她觉得这桩亲事肯定能成。侯夫人见天色也不早了,想留她们用膳:“杨老夫人,这会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留下来用了膳再走?”

    杨老夫人还想着回去给锦官城写封信,说一下这件事情,就拒绝了侯夫人:“承谢侯夫人美意,不便再叨扰你了。”见被推拒了,侯夫人也不强求,亲自去送杨老夫人她们。

    快到门口的时候,孟羲骑着马回来了,见到杨老夫人和大夫人来了,他翻身下来,给两位长辈见礼:“老夫人好,大夫人好。”又冲旁边的徐有仪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杨老夫人带着笑受了礼,隧上了马车。

    见她们走后,孟羲问侯夫人道:“母亲,有仪妹妹就是你为我定下的夫人么?”如果是她的话,那倒也可以。两人认识,且妹妹经常带她来府上玩,自己对这个姑娘多少有些了解,唯一不好的就是太规矩,太沉闷了。

    孟羲也知道自己的婚事,是侯府上下的头等大事,不是他想要谁就可以要谁的,所以对于这个可能成为自己妻子的姑娘,孟羲觉得可以接受。

    侯夫人撇了他一眼,说道:“是啊。有仪这孩子真的不错,你瞧瞧,多端庄啊,从品行、修养到为人处事都是顶尖儿的。给你这个只知道疯野玩闹的做妻子,你还有什么可挑的?”孟羲见侯夫人又埋汰自己,不欲与她争辩什么,牵着马就去了马厩。

    侯夫人看着这个让她头疼又欣慰的儿子,甚是无奈。头疼他从小就爱玩,爱跑出去骑马,一骑就是一天不着家的。又欣慰着,还好儿子只是喜欢骑马,对别的都没有什么兴趣。既不纨绔,课业又好。不像有些家里的公子哥,年纪轻轻就成天花天酒地、风流成性的。

    回到府上之后,徐有仪在大夫人那里用了膳,就回了自己的苦茗院。在绕过一处偏僻的弯廊时,徐有仪远远的看见徐有惠从传习堂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卫姨娘独自正在外面等她,旁边也没有丫鬟。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徐有仪看见卫姨娘素日来温柔平和的脸变得扭曲起来,甚至还动手打了徐有惠一下。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徐有仪觉得奇怪,她感觉卫姨娘刚才行动很不寻常,这卫姨娘平时娇娇弱弱的,对谁都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今儿怎么如此反常?动手打了自己的女儿。

    但是,徐有仪没那个闲情雅致去探究自己二叔小妾的事情。隧不再停留,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些,很快便将两个人甩到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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