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雅一站起来,宴会上所有人的目光便落到了她身上。
“咦?她怎么没带头饰?”
“对啊!对啊!怎么回事?”
一时间大殿内议论纷纷。
“咳咳……”萧瑟雅清了清嗓子,准备宣布自己退出比赛。
但吵杂的议论声并没有停下来,萧瑟雅有些生气,正欲发作,却发现四周逐渐安静下来,大家的目光似乎被什么东西从她这里吸引到别处去了。
“顾公子!”在她听到离她最近的青华爆发出那欣喜的呼喊之时,她也看清了那从殿外朝她走来的人影。
此刻的顾轻程似乎有些狼狈,发丝凌乱,有汗水正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他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她甚至听到了他微微的喘气声,火红的衣袍让他成了全场的焦点,人们纷纷猜测他是来干什么的。
萧瑟雅的心思却不在众人的反应上,她错愣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顾轻程,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顾轻程似乎已经缓过气来了,将手中的木盒递到萧瑟雅面前。
不知为何,萧瑟雅此刻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一个人在这个繁华的宴会上冷清孤寂了这么久,心如死灰,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背弃了诺言,不会出现了。
可是这个少年最后却还是出现了。
千言万语堵在萧瑟雅的嗓子眼里,到最后在她唇边绽放的却只有那么一句:“你终于来了啊……”
“嗯。”顾轻程低低地应着,“打开看看吧,没有什么头饰比这个更适合你了。”
萧瑟雅点点头,伸出手打开了那个木盒子。
大殿上的灯光争先恐后地闯入那个盒子中想要一探究竟,它们的身影绘出了五颜六色的花朵、青草、柳条……它们互相攀附着,摆出最美好的姿态,缠绕成瑰丽的花环。
萧瑟雅的手定在了半天,她下意识地往顾轻程的手望去,她才发现那刻意被顾轻程隐在木盒子后面的手似乎布满了浅浅细细的伤痕。她一把捉住顾轻程的一只手,想要仔细察看,但顾轻程并没有让她得逞。他的手还牢牢粘在木盒子上,隐在它的下方。
萧瑟雅没打算就这么放弃,想一探究竟,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
“嘶……”许是萧瑟雅这般大力的拉扯,触痛了他手上的伤口,他声地“嘶”了一声,皱眉看向她,“别闹。你不是要比赛吗?赶紧戴上,不然这一切就没有意义了。”
怕再次弄疼他,萧瑟雅立马松了手。
“哟,顾公子终于来了嘛!快让我看看他给你带来的头饰是怎么样的呀!”背对着高台的萧瑟雅完全遮挡住了烟和的视线,以至于她根本无法看到盒子中的东西,她有些急不可耐,终于忍不住出声道,“压轴的头饰,希望不要让我失望哟!”
烟和这么一喊,众人终于明了顾轻程是来做什么的了,那注视着他们的目光变得更好奇了。
“嗯。”萧瑟雅将手放在了那漂亮的花环上,缓缓地将它戴到头上,那花环被她拿出盒子,暴露在众人视线中的瞬间,她听到了来自周遭的惊呼声。
“没有什么比它更适合你的了。”顾轻程清冷干净的声音在那片惊呼声中却异常清晰,“喜欢吗?”
“喜欢!”萧瑟雅很用力地将这两个字喊了出来。
喜欢,你送的东西我都喜欢!你这么用心做的东西我更喜欢!喜欢你做的一切,也喜欢你的一切。
萧瑟雅的眸中隐隐有泪光,她看到顾轻程的脸上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然后她转过身,背对着他走向了烟和。
烟和与夜年的目光同样聚焦在她头上的花环上,老裁判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头上的花环,嘴唇嗡动着。
当萧瑟雅在他们面前站定时,烟和眼中颤动的光芒终于沉淀在眸底,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不错嘛,是我输了,你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烟和的嘴角弯起了一个弧度。
“原来这世界上竟然有比得过仙力制造出来的东西。”夜年附在烟和耳边低语。
烟和挑眉,同样压低了声音:“你是想说不愧是你曾经看中的男人吗?”
夜年被烟和这话咽了一下,讪讪地笑笑便没有再说话。
那位两鬓斑白的老裁判也站了起来,缓缓地走到萧瑟雅面前,他朝她伸出那皱纹密布,青筋暴起的枯老瘦弱的手,那只手在空中颤抖着,如若临近死亡的不甘心地挣扎着的枯藤,他那眼眸中有微光在激荡着:“好……”过了半晌他终于吐出了一个音节。
萧瑟雅愣愣地看着他,她看到他的眸中流出了与他这个风烛残年的躯体所不相符的激情与活力:“老夫从事这个头饰行业多年,华贵靓丽的头饰是见了很多,但老夫总觉得它们没有生命,没有生的色泽,没有生机与活力。华丽的外表、富丽堂皇的姿色,终究是无法掩盖住它里面的那层腐朽的、没有生命的东西,它的本质。世人追求表面上的雍容华美,却不在乎华美背后的腐朽,世人追名逐利,却不在乎这途中要染上多少肮脏的东西。老夫一直在想,什么才是真正的美,什么才能称之为最美的头饰。在今天,老夫找到答案了。这个花环,它上面的花的色泽大约没有在座各位的头饰鲜艳明亮,姿态也没有盘踞在各位头饰上的龙雕凤头华美诱人。但它是鲜活的、有生命的,我们能从上面感受到生机,闻到从它本质里散发出来的那种纯粹的、洁净的芳香。尽管它并不完美,它会凋谢,它的存在时间比在座任何一位的头饰都要短。它很脆弱,但也正因为脆弱,所以珍贵。它没有被工匠刻意打造成华美的姿态,却开成了自己喜欢的模样。它才是最完美的艺术品!”
萧瑟雅怔怔地看着那老人的双眼眯成一条缝,他的最后一句重重地敲击到她柔软的心灵上:“很适合你哦,姐。”
“我想,也许它能被称为美,不仅仅是因为它有生命力。”烟和缓缓从高台上走下来,牵上了萧瑟雅的手,领着她往高台上走,待她站定的时候她从上面看到了一直注视着她的顾轻程,她从没见过他如此温柔的目光,“还因为它被编织者注入了编织者对它,或者是说对佩戴者的爱。”
“谢谢你,轻程。”在萧瑟雅的注视下,顾轻程缓缓朝她走来,在她面前站定时,萧瑟雅终于对他绽放出了一个满足的笑容。
“不仅是你头上花环的花,你也开成了你自己喜欢的模样。”顾轻程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喜欢的便是,这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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