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加帕尔和泽德分别的时候,镇外的森林里。戴着鸭舌帽的金发女孩捧着一个保温杯从密林中穿过,来到了一片空地。稍微抹了一把汗,女孩气喘吁吁地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下一次再选这种需要走一大段山路的地方,我就直接无视了。”
“明明身体这么弱,您也要不远万里地从华夏跑到这里来,那么多走这么一段山路也没有关系吧。”
随着这句话传入她的耳中,一名带着面具和高礼帽的男子从对面走了过来。他穿着一身像是要出演舞台剧的演员一样的礼服,在对面微微朝她鞠了个躬,
“早上好,凤翎姐。”
“这里的事情有多重要你应该清楚,涉及到妖皇的事,我当然要亲自来才放心。”
被称作凤翎的女孩挥手给自己扇着风,说道,
“我之前跟你说的事情准备下去了么?”
男子摊开了手:
“当然,就算不说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全部听您的安排,光是您所展现出的才华也令我折服我敢保证,这会是一出绝对精彩的戏剧,能够想出这样的戏剧的您真是一位绝世的艺术家。”
凤翎一撇嘴,对对方逐渐激昂的语气满不在乎:
“算了吧,我对像你这样把杀人当艺术的艺术家没兴趣。计谋对我来说只是实现目的的手段而已。”
“啊啊,原来是这样,您对这样的作品还不够满意么放心吧,我还能够让它更加摄人心魄。”
男子扶着自己的面具,仰起了头轻轻地说道,
“这是,我‘戏剧家‘的职责。”
凤翎感觉自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摇了摇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说了一句:
“我跟疯子果然处不来。”
“嗯?凤翎姐您说了什么么?”
戏剧家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凤翎摇摇头:
“没什么,你说的要告诉我的事呢?”
戏剧家扶着自己的下颚:
“嗯,那个吗——昨天那个镇长说的植物园被烧了,就在昨晚。”
凤翎露出了些许意外的表情:
“嗯哼?那只鸟人的动作真快,杜登才刚刚松口,他居然就跑去把东西全部烧了。”
戏剧家看着她:
“您就这么肯定是那只妖皇干的么?”
凤翎一点都没有解释的打算,在她看来这个问题简直白痴:
“所以你们什么东西都没有找到?”
“几乎是这样,提尔们的皮毛禁不起火焰的炙烤,没法进去。”
“直接把自己可能还会用上的施法材料烧个精光,为了拖延时间做得真狠啊,那位妖皇。”
凤翎慢慢闭上了眼睛,
“动作这么快,是因为他一直在观察着镇的情况还是说,他就在这些人里呢?”
戏剧家投来了颇有兴趣的目光:
“哦?‘这些人’是指?”
“只是点猜测,做好你们的事就行了。”
凤翎说着转过了身,往来时的路走去。
戏剧家看着她的背影,说道:
“住在知识教会的保护区里,您还真是泰然自若。”
凤翎头也不回:
“在华夏有句话叫‘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再说,我很讨厌半夜的时候一个人待在空无一人的废弃镇里。”
相比于一个人呆在什么都不做就会掉sa的环境里,知识教会的保护区不是个静观其变的好地方么?
看着下方的克鲁恩镇,凤翎一点一点地在山路上移动着。
加油查下去吧,知识教会,还有审查队,我可是对你们很期待的
“阿嚏!”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知识教会的调查行动都进行地非常顺利——直到这天的黄昏为止。
“什么?没有?”
泽德听着早上前去收集祭品样本的调查队的报告,心中满是震惊:
“发生了什么?”
站在他面前的教士躬着身体,说道:
“我们到达那里的时候只看到了一片垮塌的篱笆,篱笆之内所有的东西都被烧毁了,只剩了下一地灰烬和烧干的木炭。就其中的余温来判断,这场火很有可能就发生在昨天晚上。”
“啧。”
泽德皱起了眉,语气中有些烦躁:
“居然会出现这种事,难道鸦神这么快就知道了我们要去拿那些东西?”
祭祀是他们调查进度向前推进的一个重要的线索,泽德原本的想法就是将作为祭品的那些东西拿到手之后进行解析,由这些材料反推出其到底用于什么法术,可偏偏那些东西被莫名其妙地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这意味着他们需要再重新找另外的方法来追寻鸦神举行这个祭祀的真正目的。
“加帕尔司铎呢?”
“加帕尔司铎那边我还没有通知,他现在还在镇中心的塔那里,等着泽德司铎您安排的对祭祀的复现。”
“嗯”
泽德沉默了片刻,转身就要走:
“复现的计划照常进行,先拿其他东西代替祭品,不管怎么说,祭祀的流程我们一定要先搞清楚才行,叫上预定中负责鸦神祭祀的人,带我们去塔那里!”
“是。”
教士应了一声,接着说道:
“另外,司铎大人,我们在那边还发现了另一件事情。”
泽德闻言停下了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另一件事?是什么?”
教士拿出了一个平板电脑递到他的面前,屏幕之上是被烧成一片漆黑的地面和遍地尘埃,若是仔细看能够看出被烧焦的植物的轮廓:
“在篱笆里烧尽的残骸中,我们并没有发现有您们所说的花,那一把火虽然把里面烧了个遍,但并没有把一切都烧成灰烬,至少我们还能找到一碰就碎的杂草和叶片的残骸,如果篱笆围出来的区域里真的有花,那至少也应该找得到相应的残骸才对。”
“哦?”
泽德接过平板电脑,一个一个翻过上面的照片,就如这名教士所说,从这些照片里可以看出这里曾经有树木、落叶和杂草存在的痕迹,却独独找不到花,这让他倍感疑惑:
“你这些草确定都是杂草么?如果这些花的花期不在现在这个时节呢?”
“我们问过镇子里以前负责看守那片园林的原住民了,据他们所说他们从来没有看见过那些花凋谢的模样,一旦盛放这些花一年四季都保持着盛开的模样。而且他说整个园林中至少有十株,可我们一株都没有找到。”
泽德一愣:
“从不凋谢的花?”
“对。”
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泽德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永远保持着盛开,并且会发光的花,难道是那个东西?
不,不可能,如果真是它,鸦神的手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
在泽德的印象中尽管有使用它的“种子”来供能的法术,却从来没听说过有什么法术需要它的花作为施法材料。因为,那种花应该对任何法术都没有任何作用才对。
但是,除了它——除了那种名为“妖幻花”的魔花之外,还有什么花有能够永远地盛开?
所谓“妖幻花”,是将妖死后其力量凝聚成的妖晶埋入大地之后,生长出的花朵。它的花瓣如同水晶一般晶莹剔透,从花瓣与茎的连接处由妖本身的力量不同而散发着不同颜色的微光,并且一旦绽放,永远不会凋谢。
在华夏,妖幻花被看做是那名妖的灵魂的象征。因为那是那些妖留在世界上最后的东西,是他们的过去,是他们的已然消散的身躯——也是他们的墓碑。
但是在艾希利亚的知识教会乃至整个艾希利亚都极少有人知道这种花的存在。其主要原因在于妖晶一旦变成了妖幻花,其中的所有能量都将变成花朵的养分,无法再被人为利用,原本价值连城的东西就这样变成了毫无作用的观赏性花朵不,因为其在黑暗中散发出的光芒太过诡异,连它的观赏价值都被抹去了。
正是因为如此,妖幻花被知识教会当成了人类知识进步道路上的糟粕,它的存在和它的产生方法都被遗弃在了知识教会资料库的最深处,无人学习和研究,无人问津。
如果不是泽德以前去华夏有幸见过一次妖幻花,听得那位朋友的解释,他也无法得知这种花的存在。
“泽德司铎泽德司铎?”
教士的声音将泽德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我们还去中心塔么?”
“去,按原定的计划进行。”
晃了晃脑袋,将这种可能性从脑海中甩出去,泽德再次迈开了脚步。
是我想多了吧,说不定只是我见识浅薄,不知道有着同样特征的花呢?
就算撇开鸦神有没有本事收集这么多妖晶这一点不谈,妖幻花本身在几百年前就已经被无数知识渊博的学者反复解析研究过,没有任何可以作为法术材料利用的价值,鸦神又怎么会收集它来施展法术。
那种毫无作用的卑微的花朵,就让它存在在脑海中就够了,不用将它想起,更不用将它提及。
因为泽德自己对妖类并没有那么深的敌意,在华夏见到的那位友人也很乐意向他解释那株妖幻花的来历。
而就在那个时候,泽德便捕捉到了他眼中转瞬即逝的悲伤。
那股悲伤,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离去之后的残留物,刻在那个人内心的最深处,无法被抹除
——不,现在我要做的应该是找出鸦神用的花到底是什么才对,不能再去想这些毫无意义的杂谈了。
将胡思乱想抛诸脑后,泽德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在教士看不见的地方露出了自嘲般的笑容,接着抬起了头,大步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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