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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魔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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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命降临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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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盘古开天辟地以来,有水源的地方就会有生命。这片石灰岩地区在地下水长期侵蚀之下,逐渐形成了南方自成一格的喀斯特地貌。从空中俯视观望,一片山紧密连着另一片山接过天边,高低错落有致就像并排站的调皮孩子一样,摆出应有尽有的姿态,山林星罗密布在整个地区。雨水冲刷在山沟上、岩洞里,漫长的岁月石灰石让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雕刻成精致的钟乳石和石笋。山顶飞驰而下的瀑布击打在光滑的石板上,发出雷震般的声音,灰白的石山被树林覆盖成绿色。一条河曲折蜿蜒流淌在山坳之间,河道两旁孕育了好几代人的生命,只有这里没被山林占领,大地露出平坦的胸膛。

    农历六月初五,此时天空立刻闷热起来,西山的太阳被几垛乌云盖住,连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不见,黑鸦鸦的云朵布满了天空,时不时发出轰轰轰的声音,麦田里的蟋蟀放低声,田坎道上的蚂蚁正在忙着搬家,楸树上的大雁纷纷飞往低处,绿油油的田地安静了许多,一阵狂风吹过村庄,挨家挨户的门窗呼呼作响,孩子们被吓得躲进家里。

    西边山头率先闪起一道光亮,紧接着传来“砰”的雷声,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即将来临!

    一个三十四岁左右的青年人从河道几乎跑过来,王二拿穿过马蹄大坝,看到几个捣蛋娃儿在雷神庙旁嬉戏,叫吼着:“还不赶快回家!大雨就要下来了。”一个孩子向他做了个鬼脸,其他孩子也相跟一便穿过马路回麦子村了,庄家汉们也趁着大雨下来之前给自家地里的农作物施肥,化肥经过雨水的溶解,矿物质利于作物吸收。

    二拿翻过向阳坡,由于走的太快,身上的衬衫已经湿透了,解开靠近衣领的两颗扣子,热气不停地从身体里冒出,脸颊上的汗珠滑到脖颈,他用手在脖子上摩挲掉汉水,身上的汉泥浆子也跟着抹去了。

    这个青年穿着凉皮拖鞋,露出厚实的脚趾甲,指甲里夹带着黑色泥土,下身的麻青长裤一条裤脚卷着,另一条裤脚没卷,头发蓬乱已被尘土染成棕黄色,这完全是个庄家汉的形象,但是,挨近会清晰看到手和脸没被操磨过,皮肤没有烈日晒过的痕迹,要是嘴脸没被泥土覆盖,二拿就是个大白脸,这身装扮也不像是公家人。

    这时,二拿到达了村口,他看到大雨从河洞门那面下过来了,要不了几分钟就会下到这里,得抓紧点回到家里,山路卷起尘土,行道树摇摆不定,村民们大多已经到家收拾粮食,现在只有二拿匆匆走进村子。

    终于到家了,他推开院门看见他哥坐在石阶上抽着叶子烟,两个侄女和嫂子正在厨房里做饭,没有出来招呼他,晒在院坝上的麦子也收回大房中,几只雀子在啄米吃,大黄狗朝着院门嘶叫“汪汪嗡汪”,它看到是熟人进门就摇头摆尾扑向主人,二拿一脚解开黄狗,他跟着坐在石阶上,从他哥烟袋里拿出一束烟叶,口袋里掏出随身携带的烟斗,借着他哥的烟锅巴使劲抽噎几口,一阵浓烟罩在哥俩的头顶。

    “哥,我以为你和嫂子在坡上割麦嘞,看着天要下雨咯,我赶紧从蟒洞赶过来给你收院坝里的麦子。”二拿抠着脚丫子。

    “你大嫂先回家给收拾了,我刚回到家不久。”叶子烟不容易燃,大拿继续点燃烟。

    天空零星掉落着雨点,仲夏撕去了闷热,婵儿、蝈蝈不再叫唤,空气中透露出安静的气息,乌云像锅盖一样遮住大地,门前庄家地里黑乎乎的一片,只有光景好点的人家这么早打开电灯。二拿抽完了起初这束烟,他拿着烟斗在光滑的石板敲打,烟斗里的残留物跳出来后又接着装上卷好的烟叶。

    “哥,我想跟你商量件事儿。”眼神盯着远处。

    “啥事儿,我听着嘞。”大拿扭过头看看弟兄。

    “近两年国家政策紧,你有啥子想法?”

    “我有啥子想法?政策紧不紧关我屁事。”大拿放松了身体。

    “咋不关你事了!马家伟天天拿着喇叭在公社里喊着搞计划生育。”二拿提高了嗓音。

    “这是人家村长的工作嘛,吵到的是整村人,不只我一个,别个都没意见,我能有啥子意见”。

    二拿几乎跳了起来,说:“我的意思是计划生育只允许生两个娃儿,而你都有两个女娃了,再生孩子就犯法了。”“这个政策老久就有了,农村那个不是拖儿带女一大堆,公家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拿脱开破裂跟鞋抖落泥巴,伸手去搓脚板。

    “可是这两年不比同七八十年代嘛,昨天我去平口镇赶集的时候,镇里面到处都拉起横幅,还好我识点字,我能知道是针对计划生育这方面的,政府里面派出人手到处宣传,违生孩子的人家有的着罚款,有的着拉去结扎,能逃脱的人家都跟上面有点关系或者是给了好处。你不经常去赶集,镇里面的大物事都不清楚,咱们村今年为这事也是闹哄哄的,你不是不知道?”二拿吐了痰,说:

    大拿的身体僵硬成一座冰雕立在石阶上,呆若木鸡的含着烟杆,现在他就像孩子听着大人的谆谆教诲。二弟的这席话好比一把杀猪刀,直戳到他的心脏,顿时间缓不过气来。

    是啊,想当初自己只有六岁大的时候,整天背着没满半岁的兄弟,拉屎拉尿在背上也不知道,只有老妈晚上回家收拾打理,自个儿才能松口气,时候在家里干活,长大能挣工分就跟着爹妈吃苦,俗话说皇帝想长子,百姓想幺儿,长辈心痛弟弟全家人饿肚皮也把他送去念书,村里面的学只办到三年级,并不指望能念书出人头地,在这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识两个字脸上也有光。

    这片土地王家已经穷了几代人了,贫困如洗的生活常常把人压的喘不过气,世代虔诚延续香火象传教士一样不管身处何方,都有一颗我佛在心中,把延续香火当成一代人的责任,甚至上升到一代人生存的意义。

    在闹饥荒的几年里,尽管已经过了三十来年,这片记忆依然清楚的浮现在我的脑海里,父母亲吃没有营养的野菜和树叶,身体经常饿得浮肿也要把挣下的粮票给哥俩,一辈子为生活在土地里挖刨。如今我已经到了不惑之年,家里的光景依然烂成一团,贫困的生活已经习惯了,咱没个苗子怎么给祖上交代?

    大拿沉浸在自己的脑海里不由得痛苦地吟呻起来。大雨稀里哗啦打在房檐上,田埂间的沟道聚集了田地里的雨水,向阳坡下的洼地里汇集了所有沟道的细流一并闯入了蟒河。闪电划破了天空,耀眼的光芒连乌云都害怕了,随后的雷声震撼了大地,也惊动了忧愁的人心。

    现在,大黄狗曲卷着颤抖身子在窝里,圈里的母牛发出饥饿的惨叫声,唯一能做到心无旁骛的只有楼上的灰猫,它屏住呼吸蹲在麦穗上等待老鼠的光临。

    二拿沉默了片刻,说:“国家的政策法规咱不能犯,等我娶回个媳妇进门,你和嫂子帮忙扶持我的家庭,我有了儿子后不仅王家香火延续下去,而且我们老后也有个照顾。”

    他哥瞪了他一眼,说:“谁晓得你养的子是什么样子?万一跟你的德性一样就不得了了。”二拿红着脸说:“要不招个上门女婿?虽然银花和美都是女娃,但她们都乖巧懂事,李公民家只有个女娃,前不久招了个上门女婿,听说马上就要办喜事勒。”

    “李公民是个生意人,走南闯北赚下不少钱,刚修建完的房子在麦子村也是顶瓜瓜的,咱这房屋破旧的象糠筛,招个女婿落脚地方都没有,再说谁会愿意上咱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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