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我还是照常去了国子监。只不过趁宋先生不注意的时候,偷偷从窗口翻了出去。
国子监分中、东、西三部分。中为大厅,是父皇来例行训我们这些皇子公主话的地方,也是各位先生平时整理文案的地方。东院主要是我们这些皇子、世子、朝中重臣家的子弟上课的地方,西院则是公主、郡主、朝中重臣的女眷上课的地方。
一路上躲躲藏藏,终于是到了西院。
安夏在西院上课,他们是一位女先生,姓李,文采出众,是御史家的夫人。
我慢慢靠近窗口,在屋中寻着安夏的身影。
屋中女眷甚多,却唯独不见安夏。她的座位也是空着。
“殿下!你怎么……”靠近窗口的一个小姑娘发现了我。我有些脸盲,一时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
“嘘!”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问你,安夏公主今日可有来?”
“莲妃娘娘宫中的人今日来帮安夏公主告了假,并未来。”
“容七!你在做什么!”一声严厉地女生打断了我们的对话。
“啊!”那个姑娘一阵惊呼。
糟了!是李先生!
我猫着腰,迅速溜走。
躲到屋后,我倚着墙长吁了一口气。还好我溜得够快,不然李先生必得将我逮到宋先生那里,两人一同训斥我一番。
没想到莲妃那边这次做的这么绝,课都不让安夏来上?
我去马厩牵了马,看来是必然要进宫一趟了。
莲妃不喜欢我,一是觉得我身份低贱,生母毕竟只是个丫鬟,二是觉得我向着大哥,挡了她两个儿子的路。
但安夏一点没学了她母妃和两个皇兄的坏脾气去,从我九岁回宫开始,便喜欢黏在我身边。
她说我不同其他的皇兄那般无趣,整日只知国家政事,如何得到父皇的宠爱。她喜欢我这般活得自由自在。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羡慕。
莲妃对安夏同她那两个儿子一般严格。什么笑不能露齿,走路要慢要稳……乱七八糟一堆礼仪我听了都头大。
但在我面前,她不需要顾忌那么多。开心可以大笑,难过可以大哭,可以奔跑可以跳,可以同我一起大口地吃自己喜欢的东西。我总觉得,这才是一个女孩子该有的童年。我希望她虽生在这皇家,但不会成为这个皇家的工具。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童年过的太苦,看见她就仿佛看见了自己,我想让她过的更快乐一些。
我避开了宫中巡逻的守卫,轻车熟路地到了莲妃宫中的墙下,三两下地翻了进去。
我来找安夏从来不走正门。你不知道莲妃看我的那个眼神有多可怕。如果我不是父皇亲骨肉,怕是下一秒就会被她生吞活剥了。
我偷偷跑到安夏窗前,窗户已经被从外面锁了,但可以推开一条细缝,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安夏自己躺在床上,屋子里任何可以用来自杀的东西都被收走了
我有多少年没撬锁了?我想想……三年了吧……
说真的我不太喜欢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良心?没有,不痛!
我轻轻的跳了进去,又轻轻地将窗户关上。
我走到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不免心疼。
“安夏,安夏你看看我,九皇兄来了。”
我坐在她身边,轻轻地推了推她。
“九……皇兄。九皇兄。”她睁开眼看到我,眼泪哗的一下便流了出来。
安夏起身紧紧地抱住我,将小脸埋在我的胸膛上,泪浸湿了我胸前的衣服。
“安夏受什么委屈了,跟九皇兄说,九皇兄帮你去教训他们。”我轻轻地拍着她一颤一颤的肩,安慰道。
“九皇兄,他们要将我嫁去北夏。安夏不想嫁,安夏想留在宫里,想留在九皇兄身边。”
“若是九皇兄有法子让你不用嫁过去呢?”
“九皇兄说的是真的?”她泪眼婆娑地看着我。
我用手帮她拭去脸上的泪。
“是。九皇兄亲自去找那夏国太子说。”
她噗嗤一声就笑了。
“跟你母妃吵架一天没吃东西了吧。我从外面给你买了些你爱吃的青团,你先吃一些,我晚些来找你。”
我将青团放到她手上,摸了摸她的头。
“嗯。”
翻身出了屋子,还不忘把原本那把锁锁回去。
夏国使臣据说是三日后离开。这事只能快些办,我怕再些,父皇那的旨就拟好了。
快马加鞭地来到驿馆。只见里里外外都有重兵把守。是皇城的禁卫军。
看来母后应该跟父皇说过了,还是自己人比较放心。
“何人!”门前的两个禁卫军拦住了我。
“来拜访太子殿下。”我将斗笠拉低了一些,免得被他们认出来。
“可有信物?”
“二位军爷只需向太子殿下通禀一声,我曾经救过他的命。”
左手边的禁卫军看了看我,转身去楼上通禀了。
没过多久,便回来了:“太子殿下有请。”
还是原来的那个房间。
那个男人依然是一席白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苍白着一张脸坐在桌边喝茶。
“见过太子殿下。”我抱拳行礼。
“恩公不必如此多礼,你救过我,便是我夏国的恩人。不知恩公此来何事?”他来扶住了我,将我领到了对面的座位。
“殿下认为,若是两个不曾见面不曾相爱的人,被强行绑到一起,会怎样?”
“恩公,此话何意?”
“殿下认为会幸福吗?”
他沉默了许久:“不会。”
“殿下若在我祁国有心仪的女子,哪怕是全部娶回去都可以。可否放过那些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身在皇家,谁敢说自己不相干。”他嘲弄地看着我。
“恩公到底是何人,竟为安夏公主说起话来。安夏公主的……情郎?”
亏他想得出来。
“是,又怎样。”
“听闻安夏公主自小便被养在深宫,不曾出过宫啊,恩公是如何认识的?您是侍卫?还是……”
“安夏公主今年才九岁,尚不够生育的年龄。殿下您娶回去又能怎么样呢?”我及时地打断了他。
“这是……安夏公主自己的意思?”
老奸巨猾,不肯正面回答我的问题。
“殿下您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我想同安夏公主见一面。”他啜了一口杯中的茶,“不瞒恩公,这门婚事,我说了不算。恩公自己想必也知道,皇家联姻,我们这些人只是傀儡,提线的另有其人。”
“我救过你一命,我说过我会跟你讨这个恩情的。”
“恩公莫慌,这个恩情,我一定会还。但这件事情,爱莫能助。”
“你……”我气的拍着桌子站了起来。
“恩公,此事我同安夏公主说。至于恩情,我可以向你保证,既然和亲不可避免,我定不会委屈了安夏公主。我也知公主如今尚年幼,我也不是那种如饥似渴的人。公主只是空有一个太子妃的名分,待公主他日觅得良人,我便给她一纸休书,如何?”
我细细地斟酌他的这番话,确实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
但……我又想起了师父告诉过我的话。眼前此人,是否真的能够代表太子。
“这可是,殿下本人的意思?”我试探着出口,他端茶地动作肉眼可见地顿了一下,眼神若有若无地看向屏风后面。
我正欲去看看那屏风后有何猫腻,便被他喊住了。
“恩公,我说到做到。我这就差人去同你们皇帝说,我想单独见见这位安夏公主。”
“那就有劳殿下了。”
我再次抱拳,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也不知道安夏能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楼梯口处,一名身着橙色劲装的男子从楼下上来。
就在我们两个擦肩而过的瞬间,我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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