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女巫终于死了,”艾伦-史密斯笑道:“我们可算安全了。”
“所以你一直在害怕咯?”维奥莱特-法梅加端着高脚杯,笑意盈盈。
“死了不就行了,她还能复活不成。”
艾伦可没中激将法,因为家里有个信仰天神教的女朋友,他很清楚女巫的本事。可怕邪恶,但恰恰最不擅长复活术,因为那是属于天神的禁脔,可不是地狱的堕落者们能够染指的。
“你确定她真的已经死了?”
维奥莱特抿了一口果汁:“证据何在?”
艾伦摇头道:“当然是焚烧现场了,汽油和十字架,骨灰和惨叫声,那可怜的姑娘一定没少遭罪。”
维奥莱特若有所思:“你倒比那些村民善良多了……”
艾伦看着少女和自己同样湛蓝的眼眸,不禁有些脸红,目光扫过她白皙的瓜子脸、染棕的金色长直发,最后落到那轻柔纤细的身体上。
一条古典式的黑色长裙,裙摆完全没有分叉并一直垂到脚踝,真不知她到底怎么选的衣服,刚从维多利亚时代穿过来的?
因为这里可不是什么高级酒店的慈善晚会。酒吧里到处都是人影,《生命之杯》刚刚落下帷幕,每个人都跳得满头是汗。拉德斯基进行曲紧随其后,正奏响欢快激昂的旋律,青年男女举杯欢庆,共祝美国队世界杯组出线!
这是自199年的东京世界杯后,时隔百年的惊天喜讯,整个美国都被惊动了。作为庆祝,新奥尔良看守所放出话来,允许一批表现良好的青少年获得一天假释,只是仍需要被看管着。
艾伦今年刚满十七岁,家住路易斯安纳州,新奥尔良市下辖的神秘瀑布镇,正紧赶着开学前夜完成最后一份打工。登上巴士车,协助狱警看管假释少年们,把他们送进这家酒吧,然后暂时自由行动,到时间后再把他们送回看守所——这份兼职是内部推介来的,女朋友的父亲是镇里警长,现成的人脉,岂能浪费。
所以今晚临出发前,艾伦曽问过为何过程如此简单,然后老头儿拍着他的肩膀道:“怎么着,你还希望和他们一起呆着?”
很有道理。而且亏得这是个市属看守所。艾伦做过计算,以自己镇区区八000的人口,恐怕将所有不良少年都算上,也就勉强凑出十几个人,哪还用得着他来“协助押运”?
玫瑰酒吧位于新奥尔良市中心地带,所有kv包厢均位于地下一层,没有其他出口,只要有个警察在楼梯口一站,没人能跑得了。所以抵达酒吧后,艾伦便混入人群中,从侍者盘中取来一杯果汁,尽情享受起派对的美好。毕竟酒吧和夜总会,从来都是让青年男女寻欢作乐的场所,今晚女友不在身边,他不禁有些蠢蠢欲动。
没等他喝完第一杯果汁,一群棕色皮肤的舞女走上舞台,红裙高跟,摆出撩人的造型。
《比才西班牙夜曲》。
吉他声率先奏响,舞台之上,红裙舞动,西班牙女郎们顺着歌曲节奏踏起欢快的步伐,高跟踢踏;舞台之下,人影错落,到处都是交谈的男女,恋人们则正伴随着舞蹈轻轻摇摆,好不欢快。
艾伦端着果酒,缓慢行走在欢闹的酒吧中,当黄金号吹响嘹亮的篇章时,透过一排装满果酒的高脚杯,他看到一抹惊艳的身影。
一个金发少女正漫步在酒桌对面,十七八岁,身穿黑色长裙,从容优雅,与他同向而行。
她忽然侧首,透过眼前的高脚杯们,也向艾伦看了过来。
这一刻,再如何喧哗的人群也无法形成阻碍,哪怕夜曲的音量都降低了一个层次。
那是一张永远也无法忘记的容颜,清秀雅致,颓废放肆,还有那双水晶般的蓝眼睛,眉宇细长,勾魂夺魄,羞涩稚嫩,宛若阴与阳的完美结合。
艾伦刻意放缓了步伐,笑意盎然地打量她,并发现对方也是如此。那女孩借着一排排高脚杯作掩护,若有所思地看着艾伦,嘴角含笑,略含羞意,和他一同向长桌前端缓缓走去。
当各类琴声联合奏响,激昂地占据舞曲主旋律时,舞女们高跟连踏木制地板,两人也同步走到了长桌前端。
“很高兴见到你,我叫艾伦-史密斯。”
艾伦先向她伸手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微笑点头:“维奥莱特-法梅加,你是个学生吗?”
艾伦轻握少女的右手,温暖细腻,令他心头一热:“维奥莱特(紫罗兰)之花,可真是个好名字。我来自神秘瀑布镇,在卡文顿高中念书,说来惭愧,我们镇规模不大,它是我们唯一的高中。那么你呢,市区本地人?”
少女扑哧一笑:“这么健谈吗,赞美天神,我还在为选择措辞犹豫不绝呢,还好被你担下来了。我在市里念书,皮尔斯-爱丽丝贵族女子中学,不过我一年前才搬到新奥尔良,原本一直住在缅因州。”
艾伦挑了挑眉毛:“缅因州,全国灵异事件最频发的地区,真是辛苦你了啊。”
时间就这样被消磨了起来,当一群披头士登场时,全场气氛开始变得无比热烈。艾伦和维奥莱特的话题也一变再变,渐渐转到了上周发生在拉法叶的焚烧女巫事件。因为那座城同属路易斯安纳,距新奥尔良只有110英里,也就等同于到神秘瀑布的距离,艾伦知之甚详。
“我善良与否另论,反倒是那个女巫,该说她是倒霉好呢,还是大傻瓜呢?”
艾伦纳闷不已:“那可是教会信徒的祈祷现场啊。繁茂的甘蔗地里,二十多个男女齐聚一堂,在牧师的主持下向天祈祷……然后她想用一只死鸟对他们施加诅咒?非得在现场干吗?然后被抓现形?”
“那大概就是呗。”
维奥莱特轻笑道:“你又不是女巫,你怎么知道女巫施法都需要哪些条件?”
艾伦干咳一声:“倒也是,罗马教廷的每日宣传,《天神教箴言报》的常驻专栏,哪可能揭露那些真正的秘密。”
大腿忽然震了一下,艾伦看少女还要发话,做了个手势,然后掏出手机。
因为酒吧噪音嘈杂,他扯着嗓子道:“莱恩斯先生,晚上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你这会儿在哪里?还在酒吧里?看到我们的人了吗?”一个粗硬的男声说道。
看守所所长,艾伦用唇语向维奥莱特示意:“鲍曼和鲍勃一直在下面守着,我不时也会瞄一眼楼梯口,一切正常,你找他们有事吗?”
“废话,如果一切正常,我还挂你电话吗!?”
莱恩斯先生同样大喊道:“快去看看情况,那两俩白痴已经失联十分钟了!那帮混混呢,把他俩撂倒逃跑了!?”
艾伦啧了一声,迅速看向酒吧东侧:“我没有看到任何人上来,也没看到谁下去,而且根据安排,准备的也都是塑料杯子和果汁,房间里更完全没有危险用品。莱文斯先生,会不会只是手机没接通?我现在朝你大喊大叫,就是因为音乐实在太吵啊!”
“所以我不是提醒过你们所有人,都要打开震动吗!?”
莱文斯在办公桌前狠狠咳嗽着:“赶紧去给我看看!”
艾伦迅速应声,然后挂断了电话:“真抱歉,维奥莱特,工作需要,我得赶紧去趟006号包厢,那个……能留个手机吗?”
维奥莱特有些脸红,但还是掏出了手机:“告诉我你的号码。”
艾伦念完了,手机响起来电,他瞄了一眼,将其挂断:“以后常联系!”
看到维奥莱特点头后,他迅速朝酒吧东侧走去。
此时现场一片喧哗,摇滚乐进行时,到处都是紫红色灯光闪烁。但随着艾伦走下楼梯,因为墙上的隔音材料,噪音就仿佛高速公路扔垃圾般被抛在了身后。
所以当他进入走廊时,尽管头顶仍在隆隆作响,却仿佛隔了一层厚厚的隔断,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朦胧回响。
前方也是另一个幽暗逼仄的异度空间。
暗紫色的灯光,照亮不过三码宽的走廊,墙壁和地面都铺着厚重的毛毯,并因长期缺乏清洗更换而斑驳不堪,满是污渍。而这污渍被灯光照着,更似被染上一层深沉的暗红色,仿佛凝固的血迹。
“不对,我刚才下来时,并不是这样。”
艾伦回忆着:“没有这些暗红色光斑,而且这似乎也不是光斑,确实是暗红色污渍……”
尽管好奇,但他还没闲到低头查看的程度。
“鲍曼和鲍勃,人呢?”
酒吧很大,走廊很长,但今晚被占用的kv包厢只有一间。艾伦数着门牌向前走去,一路无人,一直走到长廊尽头,然后右转。
前方一个包厢敞着门,门板面向着他。
一个通红的手印,从门板上一路滑下。
以及地上一道暗红色的血迹,从门前绕了半圈,一路延伸到了房间里。
艾伦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加细想,赶紧跑向门口。
“发生什么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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