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其他同学一阵低低的议论。
张雅兰微微一笑：“所有吗？能选出来最喜欢的那一款吗？”
“……”叶真衣只能继续实话实说，“抱歉，我暂时还选不出来。但如果有一天决定了，我一定会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的！”
她就这么草草坐下，轮到旁边的夏浮生，年轻人也只能急中生智：“老师，我我我我……我跟她一样！咳，等想好了，一定告诉老师。”
“嗤……”
后面终于有人幸灾乐祸地低低笑出声，前面也有同学忍不住回头侧目，有些还幸灾乐祸，故意不太声地嘀咕道。
“什么决定不了。我看啊，他们两个只是对香水不熟，背不出香谱和品牌故事吧。”
“呵，都来学香了，这种程度的问题都答不出来也太插进了吧？还是说，因为张老师以前当过华洛的评香师，所以才说华洛，想要故意显得自己与众不同？”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吧？华洛的香谱要是背错了，张老师肯定一下就能听出来，所以又不敢继续说了？呵呵，真是何必呢，随便背一张香谱不就好了吗？总不能连一张都不会背吧？”
这些嘀咕，张雅兰站在教室中央，听得清清楚楚。
她笑笑，看了一眼那些议论的学生：“我刚才，是说让大家都说一说自己最喜欢的香水，不过有的同学比较谨慎，一时选不出最喜欢的，其实也很正常，并无可厚非。”
说罢，她转身走回讲台。
拿起了之前进教室时捧着的一束鲜花。
“其实刚才，大多数同学都描述了自己喜欢的香水，甚至当场背诵出了香谱。那么相信大家也发现了，其实有不少香气因子，会在大家喜爱的不同款式、不同品牌的香水中重复出现，比如说睡莲、玫瑰、铃兰、百合、橙花、茉莉……”
“总而言之，‘花香’，”她微笑道，“永远是构成香水作品最重要、最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
“当然，并非说世界上所有的香水，都一定100％具有花香因子。但我可以负责人地说，绝对没有一款著名的、流传于世的香水，敢于完全摒除‘花香’元素。”
同学们认真听着，频频点头。
只见张雅兰微微一笑，把之前捧在手中的那束鲜花扬了扬。
“现在我手上有一束花花，其中有的花是刚才在花店里买的，有的则是来的路上在校园里随手折的。现在呢，我有一个问题想要问问大家——在场的哪位同学，有谁能够把这些话的名字全部说出来？”
大家都愣了愣。
难道说，刚才的自我介绍并不是“测验”，而这个，才是传说中“张老师的测验”？
……
很快，所有同学都离开座位，聚拢到了讲台边。
三五成群的声，细细分辨着花束里的花朵。
“玫瑰……百合，还有康乃馨，这肯定是没错的。”几个人声道。
然而，这几种花太过常见，很明显是个人都能认得出来。张雅兰在一旁听着，点点头道：“其他的呢？
那个叫白婷的女生指了指几多五瓣、粉红色白边的花朵，不是很确定：“这是……石竹吧？”
“没错，是石竹。”张雅兰点头。
另一个叫邵洋的男生则皱眉摸着一串蝴蝶形状、粉色的花：“那这个……该不会是传说中的蝴蝶兰。”
张雅兰却摇了摇头：“不是蝴蝶兰。”
“好像是，在我们那儿叫做兔子花的。”另一边，一个瘦的女生弱弱道。
“嗯，是的，”张雅兰点头，“仙客来，也叫兔子花没错。已经认出一半来了，其他的呢？还有人认识更多吗？”
教室里安静了下来。
“其实，这些都算是很常见的花卉了，”张雅兰似乎略有些失望，叹道，“你们将来想要做调香师，却连最基本的自然花卉都不认识吗？”
“如果连这些都不认识，那你们平常……又是怎么用这些花香调来调制香水的呢？”
“不要告诉我，你们用的从来是买来的、别人配置好的玫瑰、茉莉、百合的单方香精、精油，一直都没有自己提纯过基本的纯露和精油？”
她说着，眼神扫视了一圈。
不少人略羞愧，微微低下了头。另外一些则目露疑惑——那表情很明显在问，成功的调香师中，绝大部分都用别人调制好的精油调香的，很少有从原料全部自己做起，所以用成品精油又有什么不对？
首当其中的，便是那个叫白婷的女神。
“老师，我不明白。”她打着胆子道，“就算是国际知名的调香师，调香时采用的精油不也都是专门的高端精油公司瓶装封存好的吗？如果、如果非要说的话，咱们兰蕤集团还是全球前几名的精油供应商呢！”
“更不要说，很多花卉和果物……如果不经过专门的、高精度的香精工艺，单纯以个人手工和咱们目前实验室的条件，根本就是萃取不出高纯度的精油的呢。”
张雅兰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有些植物的精油并非普通手工可以萃取出来。而且绝大部分的优质精油确实市面上都可以购买，作为调香师确实不必自己萃取。”
“可是呢，”她笑笑，对白婷道，“大家可以不亲自萃取，却不可以因为不需要亲手萃取，就松懈了对芳香本源的认识和了解。”
“你们既然要成为调香师，要知道的基本知识之一，就这个世界上所有‘香水’的本源，都是从自然界存在的花卉和果物里提炼出来的天然芳香。而我们人类这种生物，天生是并不擅长‘创造’新的气息的。”
“所有调香师，在这个世界上所有香水的一切创造、迭代和更新，始终建立在不断以‘新的方式’组合我们‘最熟悉、最本源的气味’的基础上。”
“因此，想要成为优秀的调香师，你们所有人，都一定学会跟‘气息的本源’做朋友。”
“和那些香甜的花果、植物做朋友。”
“就好比说——你说你喜欢玫瑰，喜欢它的气息，但如果你接触到的永远就只有玫瑰精油，而从来没有亲自拿起过一朵玫瑰花，不知道它盛放的美好，没有闻过它沾着露水时最清新、最本真的味道，你真的敢说，你‘了解’这种花吗？”
“而如果连这都不了解，就以‘玫瑰’为主题创作了作品。即使这样的作品勉强说服了别人，你们心里，又能真的说服得了自己吗？”
全教室又一阵静默。
这次是静得出奇，只能听见窗外的麻雀偶尔叫了两声。
张雅兰又最后问了一次：“这些话，真的没有人全都认得吗？”
人群后排，有一个人缓缓举起了手。
叶真衣真的没有觉得那些花有多难认。
“老师，这几朵是唐菖蒲，这一束是苍兰，这边是蒲包花和桔梗花，这边刚刚有人说是菊花的，并没有错，但确切来说，应该是麦杆菊。”
众人：“……”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刚才这些话，还有这几支玫瑰百合康乃馨，应该都是老师从花店里买过来的鲜花。而剩下的从旁边新插进去的，应该就全是老师路上采的野花了。”
她分辨得完全正确，张雅兰眼里露出暗暗的欣赏，继续问她：
“那，剩下的这些‘野花’，你也都认得吗？”
叶真衣又点了点头。
也许是她运气好，s市这边和她之前所在的a省相距很近，最重要的是纬度一样，因此野生生态也本就相似。
而她原来住在镇子里，从到大可都没少往开满野花的后山上泡着。那些花店里不会卖，但野地里生长得很旺盛的花儿，她也大多认得。
“这只是木槿，有点像喇叭花的这个是锦带，硬硬的圆圆的是千日红，这个刚才有人说过了，是石竹，快打蔫了的这个红的，是扶桑花。”
每一种花的名字从叶真衣口中说出来时，都伴随着周遭同学恍然大悟、“啊，原来是它”的轻叹。
毕竟大家都是调香学徒，都用过各种各样花的芳香精油。
像是石竹、像是唐菖蒲、像是锦带花，每个人都熟悉贴着它们名称的精油的气息，却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花的本尊长这个样子。
看着叶真衣时，也都觉得这个女孩……简直在闪闪发光一样。
很、很厉害啊。
这么些偏门的花，她究竟是怎么都认得的？
刚才偷偷笑话过她的人，此刻脸色都很难看。
“你很厉害，全都说对了，”张雅兰听她说完，很满意的样子，“但是，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你喜欢花，还是看了书、专门研究过这些？”
叶真衣摇摇头：“老师，我家是开花店的。”
“……”
开、开花店！
旁边所有同学全部大大松一口气。
原来如此！
还以为是什么超级厉害的人物出现了，原来是家里开花店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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