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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妻富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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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钱是人生一大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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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锦禾对陈刘氏没多少敌意,说话时晚辈该有的恭顺谦逊分毫不少。

    她从袖子里掏出那五十文钱,递到陈刘氏身侧的丫鬟手里,面对主仆二人的诧异,缓缓道:“请您容晚辈放肆一回。”

    陈刘氏略显茫然的点点头,目光里多了些探究,苏家这小姑娘好像有些不对劲儿,单是这份从容不迫就与过往截然不同。

    “去岁方入夏,祖母病故,您与大少爷可怜我孤苦无依,自那时起便多加关照,感激之情藏于心中,如今却是愧不敢受,锦禾家道中落,父死母弃,门庭无所依傍,更不敢生贪,只求安然了此一生。”

    苏锦禾几不可察地松了口气,微垂着头继续道:“祖母教导,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与大少爷的恩情,锦禾只能竭尽所能的报答,只盼您身体康健,心意顺遂,大少爷前程似锦,娶得良妻。”

    陈刘氏那描绘精致的远山眉蹙成一团,沉默了半响,只在心底道了声:好个聪明的姑娘,揣着明白装糊涂。

    儿子的心意连她瞒不过,又怎么会瞒过苏锦禾呢?这分明不是来道恩的,而是另有所图。

    眼下的情形完全在陈刘氏意料之外,依旁人看来,苏家孤女如同狗皮膏药似的黏上陈家,势要当陈家的少奶奶。

    她是陈家的主母,心知苏锦禾并非儿子的好姻缘,但也从未阻挠两人接触。

    一是碍着苏陈两家的姻亲,也是可怜小姑娘无依无靠,倘若陈家做的太决绝,传出去有损声誉,百害而无一利。

    二是幸好苏锦禾无依无靠,即便让其做了陈家少奶奶,也是好拿捏的主儿,将来业哥儿不必受管制。

    可她思量种种,就是没料到苏锦禾会主动折断了陈家这个高枝儿

    事情没那么简单。

    丫鬟喜儿探了两眼太太的神情,托着五十文钱小声提醒:“太太,苏姑娘走了。”

    苏锦禾不在意陈刘氏如何讶然,她把意思传到了,哪怕这话在融进秋风里,没留下丝毫痕迹,但她心底硬气了,从头到脚充满斗志。

    她就不信一个有手有脚的人会饿死、穷死。

    何况她没空闲揣摩陈家人的心思,祖母的耳环在当铺里等着赎,她有五十文钱的窟窿要去填补。

    这数额不小,她得多揽些散活,早上洗衣缝补,再去饭馆打杂,拖着疲累的身子回家,烧了炕倒头就睡,倒省下不少灯油钱。

    饭馆的老板娘见她辛苦,每日剩下的饭食准她带回家,如此一来连口粮钱都省了。

    入冬了,她像个陀螺似的忙了半个月,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的闲,睁开眼第一件事就先数了数存下的铜子儿。

    “一,二,三二十。”

    “一,二,三二十。”

    反反复复数了好几遍,始终停留在二十。

    她裹紧被子,望着鹅黄色帕子上的铜板,情不自禁地凑上前闻了闻铜钱的味道,冰冷冷地和铁锈的味道有些相似,真是好闻极了。

    父亲在世时,她不懂铜板的好处,眼里只有白花花的银子,时常花费一二两银子买个无用的摆件,新鲜劲儿过了即便摔碎了也不觉可惜。

    殊不知,一二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吃穿用度。

    苏锦禾把脸埋在冰凉的铜板上,心满意足之余不忘嘲笑那时自己的荒诞可笑。

    她把二十文钱整整齐齐地摆在手掌心内,掂了掂分量,这重量正是压在她心底的充实。

    用帕子把铜子儿包好,爬出被窝时冷得上下牙齿打颤,陈继业送的松木柴不舍得用,这些日子又没得空去捡柴,睡到后半夜炕就凉透了,又硬又冷。

    今日必须得捡够余下半个月所用,受冻易生病,她没钱看病,就得把身子养的结结实实的,少犯体弱的毛病。

    背起竹篓,锁上门,一转身撞见隔壁西院的年轻寡妇,她眼睛通红地倚着墙,双肩时不时耸动。

    苏锦禾同左右邻里只是寻常关系,逢面点头便是打过招呼了。

    自苏家卖了大宅,她母亲卷了卖宅子的银子消失了,祖母变卖了家具首饰,连陪嫁都搭进去,才买了现在的宅院,有了落脚之处。

    她视线匆匆掠过,悄无声地迈开步子,她不认为自己有安慰人的资格。

    从平日的观察来看,这位年轻的寡妇比她富有些。

    所以无论是感情上,还是银钱上,她都是贫瘠得不能再贫瘠的人,自顾尚且捉襟见肘。

    “苏姑娘。”

    苏锦禾堪堪停住脚步,绞着手指转过身,勉强应了声:“周娘子。”

    她退步且躲不及,只觉人影朝她脚底下扑过来,惊得缩起双手,急声问:“您这是做什么?”

    “求求您帮我,求求您救我女儿一命”周娘子双手抱住她的鞋,身子颤巍巍的发抖,想是哭了许久,连声音都哑了。

    苏锦禾怔怔地望着周娘子稍显凌乱的发髻,黝黑的头发没了头油的光泽,多少有些狼狈。

    她尽力回想上辈子的事,并不记得邻里谁家出了人命,眼下的情况是她初次遇见。

    照理来说她改变的只有自己与陈家的关系,对其他事并无波及。

    活生生的人跪在脚下,哪里顾得捋顺这些道理。

    苏锦禾扶起周娘子站好,见她眼底一片乌青,柔声细语问:“你女儿怎么了?我要怎么救她?”

    既然求到面前来了,大约不会是强人所难的事,受了这一跪,好歹听她把话说完。

    周娘子擦了眼泪,低声抽泣道:“前儿夜里生了痘疮,高烧不退,郎中说再烧下去,孩子就醒不过来了,必得用药散热。”

    她说着用手捂住脸,自责地哭起来:“只怪我平日里没多少积蓄,东拼西凑还差二十文钱,我实在没法子才厚着脸皮求您。”

    苏锦禾闻言一滞,二十文钱,不多不少,正是她帕子里包裹的二十个铜子儿。

    那二十文钱是用来赎当的,若是借给周娘子,剩下的半个月从哪挣五十文钱出来?

    她秀眉紧蹙,晨起时的小喜悦荡然无存,再三犹豫,嗫喏道:“可、可我没法借你。”

    上辈子就没护住祖母的遗物,今生又要丢了吗?于情,她想留下祖母唯一的念想,于理,她当以人命为重。

    “我知道这么说太厚颜无耻,但姑娘您是陈家的准儿媳您一定有法子。”

    周娘子欲言又止,余下的话不说,苏锦禾也猜得到。

    求陈家,凡事都可迎刃而解,别说二十文的救命钱,五十文的赎当钱,就是十两二十两,都能拿到手。

    但这钱捧着烫手,揣着灼心,她狠下心当了祖母的遗物为的什么?

    决不能和陈家牵扯不清。

    上辈子那些戳脊梁骨的议论,那些扎心窝子的咒骂,逼得她几次寻死,逼得她远走他乡。

    众口铄金,积毁销骨。

    苏锦禾咬了咬牙,心底莫名地有股火,硬了心肠道:“周娘子,我同陈家什么关系都没有,我若是陈家的准儿媳,何必起早贪黑为生计奔波,此番我怕是爱莫能助了。”

    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场景似昨日。

    宗和十三年,春暖花开,陈继业亲手捆了她游街,那麻绳足有少女的手腕粗,捆在身上咯破了皮肤。

    她成了不忠不洁的淫妇,成了平阳县每家每户的饭后谈资。

    这段令她人生昏暗的旧事,在余下的岁月里结了疤,淡了印记。

    二十八岁香消玉损,得上天垂怜重回平阳县,若从外人的角度反思这一生,陈家固然有错,她又何尝对过?

    压下怨恨,将错误的人生方向纠回正途,她决心如铁,任谁都不能阻止她的脚步。

    没尝过她人生的滋味,就没资格谴责她的无情。

    苏锦禾一路小跑到后山,一门心思地捡柴捆草,本要小半天才能干完的活,她只用了两个时辰。

    她刻意不去想周娘子的女儿,不去留意捆柴时哆嗦的手指。

    填满了背篓仍嫌不够,扎进后山抱了根碗口粗的木头。

    这是棵连枝带叶的树,成年男人且得扛着走,她一个柔弱的小姑娘,仗着胸腔里的一团不甘,硬是拖出了一丈远。

    苏锦禾说不清这不甘从何而来,多少有些埋怨命运的想法,拆骨融血似的活了过来,终于见着一点盼头,正觉得胜券在握时,却又一棍子打回了原形。

    人的命就不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吗?这是逼着她走前生的老路?她偏就不信这个邪。

    她固执地非要这棵树,枯枝扫过地面发出沙沙声,听得人心绪渐渐平缓。

    冷风拂面,吹散了红颊的燥热,苏锦禾如愿以偿地拖着这棵树进了门,手一松,酸软的双腿直奔屋内的临窗大炕。

    两只胳膊如同被石磨碾压过,乏力的手指在被褥里摩挲出鹅黄色的帕子来。

    拼着最后一丝力气,敲响了西边的门。

    周娘子惊得合不拢嘴,不过几个时辰而已,秀气粉嫩的小姑娘怎么像卖苦力的大汉似的?

    “这二十文钱本是要赎我祖母遗物的,周娘子拿去解燃眉之急吧。”她连同帕子都塞了过去,不等周娘子开口,匆匆扶墙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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