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在预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是啊，段景明既是台柱子又是这个公司的少东家，第一次请客吃饭要请整个剧组的人，也是理所当然的，是我自己先入为主想多了，还以为他是要单独请自己和华啸……唉，在进酒楼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宋玉楼心中暗自腹诽。
理智告诉宋玉楼段景明的做法合情合理，但是心里却总是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宋玉楼强行赶走那一丝失落同华啸一起落了座。宋玉楼的座位虽然同段景明隔了好几个人，但桌子是圆的，他正好坐在了段景明的正对面，一抬头就可以看到他，这让宋玉楼又有一点点不自在，眼神和段景明的一对上就赶紧挪开，就像害怕似的，可是宋玉楼自己也不知道害怕什么。
服务员把雅间的门关上，房间里面气氛又慢慢活跃起来，段景明站起来，手中擎着一杯暗红色的葡萄酒杯，那酒在高脚杯里面暗流涌动，就好像是猩红的血液一样。
段景明一站起来，整个雅间里面的声音顿时就小了下去，所有人都好像默认了他是一切的领导，带着一种微微崇敬的神态，眼光纷纷望向段景明，等待着他发言。
在这种气氛下，宋玉楼也被感染的有些局促，不由自主的坐得端正了些许，等着段景明发言。
反而是段景明先笑了：“干嘛这么严肃呀？人都来齐了，咱们就来做个自我介绍呗。我先起个头，我是段景明，江城演艺公司的演员。这次尽到《绝代芳华》的剧组担任的是男主角柳墨。”
说罢，段景明便把手中的高脚杯往前微微一举，然后一仰头便喝光了那大半杯殷红的液体。雅间里面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和酒桌上哄托气氛的踊跃叫好声。
段景明刚一落座，身边的马金金便自然而然地站了起来，也依着段景明的样子，举起手中的高脚杯，朗声做着自我介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台词说惯了，马金金说着一口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可是即使是这种酒桌上的自我介绍，也透着播音腔的正式感，让人觉得不那么亲切，有一些冰冷和疏离，和宋玉楼那种略带京片子的普通话一点儿都不一样。
马金金说完话，也一扬头喝光了杯子里面的酒。不知道是因为酒劲太冲还是太过兴奋的缘故，两颊立刻染上了红晕。
马金金身上的红色短裙、嘴上的大红唇膏、再加上两颊的红晕和眉梢眼角的红色眼影，似乎整个人被一种夺魂摄魄的艳红色笼罩着，显得那么光彩照人，似乎她和段景明天生就是人群中的佼佼者，是所有人瞩目的焦点，在一群人中总是那么扎眼。
宋玉楼偷觑着这个占尽风头的马金金，心里又不由得拿自己去做比较了。如果说马晶晶一抹躁动的红色，那么自己也只算是一抹安静的鹅黄，又或者是烟青色。总之显得那么平淡，那么不起眼。想到这里，宋玉楼的心情又黯淡了几分。
下一个站起来的是秦淮，宋玉楼立刻垂下眼睑，尽量避免看到秦淮。眼睛能闭上，耳朵却堵不住，秦淮的声音还是不停地钻进宋玉楼的耳朵，让宋玉楼不得不回想起那天在后台秦淮对他说的那些话……
猛的，宋玉楼被推了一下，回头一看是华啸用胳膊肘堆了宋玉楼一下，在对宋玉楼使眼色。宋玉楼顺着华啸的眼神看过去，发现下一个站起来的是个戏校里面的男生，小他们一届，有些面熟。
那个男生显得怯生生的，说话也轻声细语，端杯子的手也有点抖，显然是紧张。
“名单里有这个人吗？”宋玉楼皱着眉努力回想着，压低声音问身边的华啸。
华啸凑近宋玉楼的耳畔：“没他。就是因为没他，所以才有意思。”
“啊？”宋玉楼没明白华啸的弦外之音，就觉得自己的脚一凉，是华啸把一杯凉白开洒在自己的脚上了。
华啸没有要帮宋玉楼擦的意思，宋玉楼无奈，只好俯下身去自己揩干脚上的水渍。
弯腰低头，接着透过桌布的昏暗灯光，宋玉楼看到一双双脚，姿势各异地踩在地毯上。刚要起身，宋玉楼却瞥到自己斜前方的秦淮，左手正放在桌下，肆无忌惮地在坐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男生腿上游走。
宋玉楼的心里顿时一阵反胃，猛地抬头，脑袋咣当一声磕在了桌沿上，雅间里面顿时安静了三秒，然后大家发出一阵爆笑。
“磕疼了没？”一旁的程小川伸手过来要查看宋玉楼的伤势，宋玉楼赶紧摆摆手，冲师兄一笑。
程小川站起来三言两语介绍了自己，匆匆干杯，杯子里面装的是白酒。宋玉楼注意到了这一点，他那一刻觉得，程小川是个地地道道的“旧人”，唱的是陈旧的京剧，喝的是陈旧的白酒，一招一式都透着陈旧的“君子”味道。但是段景明就截然相反，他喝的是新式的红酒，穿的是时新的西装，演的是当红的电影，和程小川就好像是两个时代的人。
可是自己从小在师兄程小川的身边长大，每天听的是锵锵锵锵的小锣和吱吱啦啦的京胡，似乎和段景明是两个世界的人，不可跨越。
“玉楼？”程小川善意地提醒，宋玉楼这才回过神儿，低调地一番介绍匆匆坐下，不想说话了。
一番轮下来，大家基本都有了点浅显的了解，气氛又活络起来了，华啸这才又放心大胆地凑过来：“玉楼，刚才我帮你看了一出好戏，满眼春光呢。”说罢，华啸冲着宋玉楼眨眨眼。
宋玉楼又回想起来秦淮和他身边那个小男生在餐桌下的“暗度陈仓”，身上一阵膈应，不由得又转过头，偷眼瞅了那个男生两眼。
那个男孩看起来不过十六七的年纪，比宋玉楼显得还要稚嫩一些。一颦一笑都透露出来是唱旦角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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