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兴，医院。
“没关系，我和张医生打过招呼了，张医生也是个御物师，知道这些事，不用担心。”电话里的江天义交代道。
江南微微一笑，缓声应道：“有劳你了，天义。”
二人又说了几句之后，江天义顿了一下，继而道了句：“让那个兔崽子接电话。”
看着江南笑眯眯地将手机递过来，病床上的江兴国莫名不寒而栗，接了电话，江兴国颤巍巍叫了句：“爸。”然而猜想中的“兔崽子”“不自量力”却并没有传来，江天义不急不慢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我都听江南说了。”
江兴国抿了抿唇，不自觉握紧了手机，静静等待江天义的痛批，结果电话另一边久久没有声响，久到江兴国都怀疑江天义是不是盛怒之下直接把手机摔了，就在他准备出声确认的时候，江天义低沉复杂的声音传来：
“伤的怎么样？”
江兴国顿时松了口气：“没事，医生不都说过了”
“我想听你自己说，伤的怎么样？”
江兴国微微一怔，半晌，他微垂眼眸，扬起嘴角：“没关系，自我感觉极其良好。”
“那就好。”江天义顿了顿，继续道，“看来你的确是把我说的话都听进去了，不错。”
江兴国眼神逐渐蒙上了层淡淡的暖意，只应了声“嗯”便没再说什么。
电话另一边的江天义略一点头：“那就先这样吧，挂了。”
无需赘言，所谓父子，很多时候就是如此。
江兴国将手机递还给江南，楚阳、毋宁、于文婍也已处理好伤口回到病房，江南见状便道：“明勋，兴国，你们两个伤比较重，今天晚上就先在医院休息吧。”
江明勋略一点头，江兴国应道：“嗯，不早了，你们赶快回去吧，我们两个估计明天就能出院了，不用担心。”
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一行人正欲离去，一直默不作声的月笙却忽而开口：“我留下吧。”
“嗯？”江兴国眨眨眼，一行人不解地望过来。
月笙走到角落的沙发前坐下，淡淡道：“你们也知道，我睡眠一向不好，也不怎么睡觉；这里又是两个伤者，我留下照应一下吧。”
一向清冷淡漠的月笙居然会有此言此行，在场几人一时间神情各异，江兴国笑得很无奈：“我们伤的又不重你说是吧表哥。”一边说着一边转眼望向江明勋，江明勋却明显没有听他说话，他正望着月笙，眉目半垂，眼神深沉。
睡眠不好，不怎么睡觉，所以留下来。
可是月笙的失眠在山上就已经治好了。
从江兴国的角度来看，刚好可以看到江明勋不自觉间握紧被角的右手，和眼底那一抹若有若无的悲戚。
一丝莫名的感觉逐渐浮现出来，江兴国脑海中隐约出现一个模糊的猜想。江明勋却在这时应声了，他别过眼神，轻描淡写道：“嗯，伤势没什么大碍，不麻烦了。”
月笙抿直了嘴角，没有应声，却也没有起身。
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好在江南及时道：“留下来也好，说实话我正好不太放心，月笙，要辛苦你了。”
月笙颔首低声应道：“没关系。”
一行人出了医院，江南回头看了眼病房明亮的窗子，淡淡笑道：“是愧疚吧。”
楚阳眨眨眼：“嗯？你是说月笙？”
“对。”江南点头。
楚阳若有所思：“难怪，我也觉得，可能是江明勋为了保护她受的伤，所以有些愧疚吧。”
江南转头看了眼一本正经的楚阳，无奈一笑：“你说是就是吧。”
入夜，酒店。
楚阳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南慨然道：“果然是奔着姒家和江家来的，看来风声还是走漏了，不过好在大家都没什么事。”说起最后的猜想，毋宁便道：“的确，照你这么说，最后他们的及时撤退很有可能是因为靳轩。”
话及于此，江云青一手捏着下巴，思忖道：“对了，说起这个，毋宁你此行拜访那个傀儡师，有什么收获吗？”
毋宁转眼看向她，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勾了勾手指，茶几上的手机随着他的动作，仿佛被无形的丝线牵动一般腾空飘过来，落到他手中。
楚阳和于文婍不约而同啧啧感慨，风天辰合抱了双臂坐在一边冷眼看着，一言不发。
毋宁拆开手机后盖，从中取出一段琴弦，解释道：“傀儡操作的原理就是通过媒介将操纵者和傀儡连接起来，所以靳轩要操控江闻之，不可能没有‘丝线’，只不过那‘丝线’我们肉眼看不见罢了。”
楚阳看着那段琴弦，恍然道：“也就是说他把类似于丝线的操控物埋入了江闻之体内，然后隐藏在附近，通过灵力操控他的一举一动？”
江南略一摇头：“不会这么简单，能够细致到言语、神情，还能运用灵物，甚至能够知道记忆，不可能这么容易办到。”
“没错，”毋宁微眯双眸，“楚阳只是说对了一个很基本的原理，要做到像靳轩操控江闻之那样，用丝线这类的一般媒介是不可能的。”
江云青微微蹙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毋宁稍稍一顿：“你们听说过半生傀儡吗？”
“半生傀儡？”于文婍撇撇嘴，“莫名有点恐怖。”
江南半沉眉目：“宋代末年的时候，曾有一些操纵傀儡的御物师试图赋予傀儡生命，听信术士的话将自己的血融入傀儡的身躯，试图与傀儡‘共生’，称之为半生傀儡；”江南稍稍一顿，轻叹了口气道，“不过都是些无稽之谈罢了。”
“不，半生傀儡之说并不是空穴来风，”毋宁捻着指尖的琴弦，“关键点还在于灵物。很多年前曾有过一位御物师，将自己死去的妻子制成傀儡，据见过的人说，那妻子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都仿佛又活过来了一样，后来熟识的人问他才知道，是以血和灵物植于身体的中枢进行操控，那位御物师的灵物比起单方面的操控媒介，更像是将操控者和傀儡连接起来的连接媒介，所以操控者心之所想，就可以直接体现在傀儡的所言所行上。”
“意识上建立的连接？”江南眉尖浅蹙。
毋宁点头：“对，意识上，所以说我们根本看不到操控着操控的动作；傀儡如果是尸体的话，读取生前的记忆也就不是办不到的事。”
“那对灵物的操控呢？”江云青问道。
“御物师的力量来源于血脉，而前面提到的，这种连接的建立不仅需要灵物，还需要操控者的血，操控者少许的血融入尸体中，用尸体的血肉来操控灵物就可以了。”
听罢，江云青有些慨然：“居然是这样，这几乎已经不是操控了，可以说直接是两个实体相连在了一起。”
“对啊，”毋宁耸耸肩，“所以说是半生傀儡。”
“那这靳轩岂不是没法打了？”楚阳面露难色，“有一个不死不灭的傀儡护着他”
“不对，”毋宁打断了他的话，“首先，靳轩能杀，就像咱们前面说过的，这是把靳轩和傀儡连接在了一起，是一种‘共生’的关系，搞定了傀儡，靳轩就完了；第二，江闻之并不是不死不灭，诚然，他已经是具尸体了，但是只要破坏了他体内的埋着灵物的中枢，失去操控和连接，他就会再次回到尸体的状态。”说到这儿，毋宁不经意地瞥了眼江南。
“中枢”江南抬眼望向他，目光深邃，“指的是”
“如你所想，”毋宁神色有一瞬的复杂，“一副躯体的中枢，就是心脏。”
楚阳怔了怔，他转眼望向江南，江南低垂着眼眸，面色如常；不可能毫无波澜的，楚阳微蹙双眉，破坏掉心脏，就好像当年一样就好像再次杀掉江闻之一样。
良久，江南终是笑了笑，缓声道：“有破解之法就好。”
除此之外，再没有说别的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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