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口，两位黑色守望者依然寸步不离。
纪律严明的他们绝不交头接耳，两人就像是石像一样一动不动。
他们的眼睛警惕的搜视着任何靠近的人员，借助先进的高科技眼镜，他们一眼就能看穿任何人任何形式的伪装，假如有人想耍聪明从他们眼皮底下溜过去，那么迎接他的肯定是一梭子子弹。
就在他们都认为今夜想必又是一个平静且无聊的夜晚时，科尔医生却捧着他的笔记本从值班室径直走了过来。
黑色守望者士兵拦住了他，他们看了眼墙上的时钟，然后问道：“科尔医生，应该还没到例行检查的时间吧？”
科尔却回答道：“例行检查时间确实还没到，不过我刚刚看到监控系统里他的健康水平线有点波动，所以想过来确认一下他的状态，顺便收集一点体液好做检查。”
听科尔这么说，两名士兵相互对视了一眼，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是对科尔进行了透视扫描和搜身。
科尔的身上除了常规的医疗检查设备并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东西，透视扫描、指纹认证与眼球识别也确认他们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魔法构筑的幻象，身份也足以确认。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其中一位守望者士兵还特意走到值班室里看了一眼，却也只发现坐在里面正在望着输液瓶发呆的安瑞。
“现在能进去了吗？”
见到士兵探头进来，安瑞楞了一下，大声问道。
守望者士兵没有回答他，因为这并不是他的义务。
“没有异常。”
确认情况正常，他们这才用钥匙打开了门锁，放科尔进去。
身后的门随着科尔走进病房而重新关闭上锁。
房间里的灯光亮起，照在病床上那个寂寥的人身上。
相比起前几天夜霜来探望他时的模样，此刻的周文浩更加消瘦了。
毫无血色的脸庞上布满皱纹与死斑，由右眼扩散开来的伤疤也像是烙进了皮肉一样深入见骨，在疤痕的深处更是微微亮起了诡异的绿芒，看起来尤为恐怖。
此时此刻，周文浩躺在床上，目光望向身畔的窗外，整个人一动不动。若不是病房里心跳仪还在滴滴的响着，科尔甚至以为眼前的这位病弱少年已经以这种姿势死去了呢。
“谁？”周文浩的声音虚弱到了极点，若不是房间里安静，恐怕这一句话很容易就会被耳朵给忽略掉。
科尔怔了一下，回答道：“是我，科尔。”
“科尔医生？”周文浩费力的将头转了过来，已经可算是狰狞的面孔上只剩一只眼睛，青色的瞳仁失神的样子足以让任何被盯上一眼的人浑身一个冷颤，“不，你不是。”
科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了：“我，我就是科尔。”
“虽然你的声音跟科尔医生一模一样，但你们的语气、脚步的节奏都完全不同。”周文浩微微一笑，尽管他尽力让自己显得很温柔，可这份笑意依然无比恐怖，“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可我的耳朵更灵敏了——我猜得没错吧？”
科尔僵在了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你是夜霜的同学，安瑞安格列夫维赫里？对吧？”周文浩又问道。
背后一阵冷汗，科尔心中的惊讶已经完全写在脸上了。
因为就连在同一间宿舍里生活了几个月的夜霜也不一定记得清安瑞的全名，而眼前这个头一回见的少年却一开口就唤出了他的全名，这实在很难让他不这么惊讶。
科尔的声音都在颤抖：“你，你怎么知道？”
“我听夜霜提起过你。”周文浩露出温和的笑容，即使他此刻的模样已经像极了位七八十岁的老朽，或许用和蔼来形容更贴切一些，“而且医生护士来过没多久，有可能来看望我的人，除了夜霜之外，也只有你了吧。”
听到这里，科尔也终于松了口气——
或者应该说，安瑞终于放心的坦白道：“对，你猜得没错。”
门外的守望者士兵并没有疏忽，他们可以确认走进病房的确确实实是科尔医生。
然而问题就在于，即便这副肉体是科尔的，也不等于这个人就是“科尔”。
安瑞的神通力并不如胡子非那般可以掌控自然元素，也不像夜霜那样可以为自己赋予非凡的能力，但他却可以通过与其他有生命的生物进行肢体接触而产生短时间的灵魂转换效果，也就是通俗概念上的人格互换。
这种能力在通常的战斗中没有太大作用，但往往是出其不意的制胜手段——这也就是为什么安瑞明明已经经验老道了，却很少外出执行任务的原因了。
拥有科尔外貌的安瑞被识别出来后，也是放弃了装模作样，一如往常般自来熟的走到周文浩的床边，拉了把椅子坐下，笑道：“夜霜那子还没回来，临走前嘱咐过我，我就过来了。咱们也用不着那么拘束，你是他的朋友，那就是我的朋友，直接叫我安瑞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你，安瑞。”
像是下意识的避开安瑞的目光，周文浩将脸侧向另一边。
一双盲目望向窗外的夜景，为了以防万一而封紧的玻璃上倒映出他狰狞的面孔，他好似能看见自己一般，微微皱起了眉，“抱歉，我这副模样肯定吓到你了吧……”
“没有，哪会呢……”安瑞嘴上虽然这么说着，可实际上也根本不敢正眼直视周文浩那惨不忍睹的面孔。
究竟是什么疾病亦或诅咒才能让一个人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呢？
安瑞想不通，也不敢多想。
两人就这么坐着，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本来谁都能简单混熟的安瑞此刻却不知道该找什么话题。
因为说实话，他之所以不惜冒着被学院处分的风险利用能力见到周文浩，为的就是希望能让周文浩将最终想要说的话告诉他，毕竟他觉得人走到了这个时候肯定会有什么话想要对身边最亲近的人说的。
然而这种沉重的话题也不好直说，周文浩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安瑞陷入了两难。
踌躇间，安瑞却发现周文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窗外，而外边此刻夜色正浓，他所凝视的方向好像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不过，为了赶紧缓解尴尬局面，安瑞也只能顺水推舟般的笑问：“需，需要我打开窗户吗？透透气也许会更好一点。”
“不用了，外边正下雨呢……”
“下雨？”安瑞怔了怔，“今天……下雨了吗？”
今天摩卡西亚并没有降雨的计划，刚刚安瑞来到这里的一路上也没有半点雨。
就听周文浩忽然发出了淡淡的笑声，笑得安瑞心头发颤，“啊，不好意思，我搞错了……不是现在，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场雨。”
安瑞心里觉得周文浩可能真的已经快不行了，这都产生幻觉了……
然而周文浩并不在乎他是否有在听，自顾自的讲诉起那个遥远的故事：
“那是一场风暴引起的瓢泼大雨，乌云布满了天空，雷电在云端咆哮，跟当初出现在我老家那座城市里，黑龙尼德霍格到来时的场景一模一样。”
“在雷云逼近的丛林深处，正有两个少年急忙的赶回自己的村落。”
“似乎是因为方才两人之间有些许摩擦，它们相互间并不说话，但即便是这样，在崎岖的山间路上，他们依然默默的协助着对方。因为它们一直是推心置腹的朋友，不管是之前，还是之后，它们都是对方最信任的存在……”
说到这里，周文浩嘴角的笑容却突然淡漠了。
他凝视着窗外的夜景，好似真的能从那片无边的黑暗中看到那场暴雨一般——
“只可惜，当它们顶着狂风骤雨回到家园时，”
“迎接它们的并不是熟悉的家人……”
“而是一片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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