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正在屋内翻来翻去的宋晴瑶听到外面李渔的警示,眉毛不知不觉地便揪了起来。看来今天她是不可能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宋晴瑶虽然是个女子,但是却也是个做事干脆利落的性子,一旦明白了事不可为,便不再纠结。
只见她快速从屋内向门口冲去,门口的李渔只感觉着有一道黑影向自己冲来,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便又感觉到自己肩膀一紧,然后双脚便离开了地面。
一声哀嚎默默在李渔的心底生起。
在李渔二人离去没多久,便果真有一队身穿淡蓝色家仆简装的男子向着书房走了过来…
在被烛光照得通亮的屋子内,满地都是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籍。而此刻正有两位年逾半百的男子一前一后站在这些被扔掉在地上的书籍旁。
“老爷,您不要生气。我已经让桑大吩咐下去,小的们定会将这个鸡鸣狗盗之辈给您抓回来。”
身子略微有些佝偻的管家崔福看着自家老爷的背影,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看起来在他心里十分畏惧自己口中的老爷。
而只见站在前方的男子此刻脸上青白交加,双手紧握成拳,看起来有些苍老的身躯此刻却蕴含着巨大的怒气,只是却一言不发。
自家老爷越是如此,崔管家就越是害怕,因为他不知道对方满腔的怒火什么时候会倾泻而出,而此刻此地却只有自己这一个可怜的发泄对象。
“你先出去吧,我想静静。”一道冷漠的声音在空中响起。
崔福不可思议地看着身前的男子,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对方会这么轻易就让自己离去。于是强忍着心里的恐惧,他还是小心谨慎地开口说道:“老爷,我……”
“好了,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你是府里的管家,但毕竟诸事繁忙,有些事情照顾不周也在所难免。以后你让桑大他们加强警卫便是。你现在还是先下去吧…”
看到突然明起事理的老爷,崔管家有种想要哭的冲动,不过好在他自己也不是那刚初出茅庐的愣头小子,在强作镇定地道谢一声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在房间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之后,刚才一直强忍着自己的崔老爷突然像发疯了一般,只见他突然抬脚狠狠地踹在书架上,紧接着后者应声而倒,发出一声巨大的声响。
过了许久,崔老爷才又再次安静下来。此刻的他有些无力地坐在地上,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同时露出一丝不解和痛苦的表情。
“难道你一个燕兰城的将军也敢逼死我这个前大启帝国的礼部大夫吗?”感到痛苦万分的崔老爷忍不住一个人自言自语道,似乎说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只不过如果是李渔两人在此听到对方的话后,马上就会明白这个崔老爷恐怕是误会了点什么。
“这么说你是去那个崔大夫家里寻找他和燕柔然人勾结的信件?”客栈房间内,李渔一副吃惊的样子。
他觉得宋晴瑶透露给自己的这个信息有些量大。
“其实那些信件也不止是崔大夫和柔然人勾结的证据,因为之前听我爹说过,那个崔大夫也只不过是帮锦安城里的贵人做事罢了。”宋晴瑶语气淡淡地纠正道。
李渔此刻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情不仅涉及到了朝廷退休官员,军方,居然还有来自都城的大人物。
想到此处,李渔有些奇怪。只见他抬头看向宋晴瑶,然后有些疑惑道:“你们家不是干土匪的吗?怎么净是和这些大人物扯上关系。”
对方听到李渔的问话,脸上泛起一丝嘲讽的表情:“你也说了我们家是干土匪的啊,而许多表面道貌岸然的人背地里不也在干土匪干的事情吗?”
李渔闻言,脸上疑惑之色更甚,突然间他好像抓住了些什么,然后脸上露出震惊之色:“你是说你们是为崔大夫或者朝廷里的某位大人物做事?”
宋晴瑶轻轻地点了点头。
李渔至此终于明白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相信宋晴瑶父亲虽然是真土匪,但也只是被别人操控的土匪。现在宋晴瑶的父亲去世了,背后的大人物可能觉得宋晴瑶虽然顶替了她父亲的位置,但是却一介女流之辈难堪大用。因此才在觉得宋晴瑶这伙人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后,想要杀人灭口。
这么说来流窜在大启和柔然边境的土匪被贪狼军所追剿和当初平安镇的事情没有关系了?李渔有些迟疑,不过至少他明白了最起码宋晴瑶他们这伙人被人追杀和平安镇的事情没有太大关系。
理清自己的思路后,李渔又向宋晴瑶问道:“那你既然找不到对方藏起来的信件,那么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宋晴瑶沉思一会儿,然后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李渔很能体会对方现在的处境,她的敌人全是一群看起来强大的家伙,作为单打独斗的一个女子,无论她实力再强,应对起来也确实有些困难了。
只是事情的发展往往总是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第二天李二在去楼下叫早餐的时候突然听到一个让人颇感震惊的消息。
“什么?你说崔大夫自杀了?”宋晴瑶一脸不信地盯着李渔,她严重怀疑是出于恶作剧的心理在骗自己。李渔不由得干咳了一声:“消息真假我也不太确定…,只是刚才我在楼下不小心听两个男子讲的,看他们说得有板有眼的样子,应该不会是假的吧…”
宋晴瑶蹙眉,如果事情是真的,她实在想不明白崔大夫为什么会自杀,难道是害怕自己和柔然勾结的事情暴露?
只见她缓缓摇了摇头,自己并没有找到对方私通邻国的证据,对方没有理由现在就畏罪自杀。
实在想不出是因为什么,宋晴瑶干脆就先放下了这个问题。不过在崔大夫自杀后,她知道形势对自己来说越来越复杂了,而现在她自己最大的敌人应该就是驻守在燕兰城的大启将军韩文山。
刚才被对方盯得发毛,现在看对方似乎也已经相信了自己带回来的这个消息。李渔神色重新恢复正常。接着他便又开始替对方思考道:“那既然崔大夫已经死了,你还要继续去他府上寻找他私通柔然的罪证吗?”
听到李渔的问题,宋晴瑶沉思了一会儿,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话说这边李渔二人正在商量接下来的对策,而另一边在燕兰城里早已经是闹得不可开交。
崔大夫虽然是因为仕途不顺,提前告老还乡的老人,但是其在家乡燕兰城还是颇有声望和地位。这次他的死亡还是在当地引起了不小的轰动,特别是用自杀的这种方式更是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讨论的谈资,似乎所有人都在猜测些什么。
但是俗话说死者为大,不管崔大夫到底是做了亏心事也好,还是纯粹自己想不开了也罢,对于他的死亡,燕兰城的郡守和他的家人还是希望把他的葬礼办得轰轰烈烈,也不算辱没了其朝廷命臣的资历。
只见在三日以后,崔府门前人来人往,燕兰城本地的达官贵人们纷纷踏进崔府的大门,原来今天正是崔大夫停尸三天期满,准备下葬的日子。
“你确定我们这样混进去不会有麻烦?”距离崔宅不远处的一颗大树下,宋晴瑶皱着自己的眉头问道。
“当然没问题,你看看现在崔宅门口到处都是人进进出出的,我就不信那个念唱的家丁认识所有的来宾。待会儿我们只要跟在别人的后面,低调一点肯定可以混进去。”
宋晴瑶听着李渔的话,顺势抬头看了看崔府的门口,终于是点了点头,听从了李渔的建议。
果然事情的发展和李渔料想的一样,在看到一个大腹便便,身着华服的中年胖男子从自己身前经过的时候,李渔赶紧用肩膀顶了一下一旁的宋晴瑶,后者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然后只见在中年男子的身后,原本只有两三个下人跟随,却突然在他们身后又多了两个人出来。只是李渔二人打扮的十分低调,所以也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越来越靠近崔宅大门,门口唱念的下人看着迎面向自己走来的中年男子,脸上堆出满脸笑容,然后一边大声吆喝着:“燕兰城褚大官人前来祭拜!”一边将一行人往门里引,根本没有在意后面紧紧跟着的李渔二人。
“怎么样,我的点子还算有用吧。”成功蒙混过关的李渔和宋晴瑶在进了崔府以后,迅速来到了一处人迹相对较少的地方。
宋晴瑶看着李渔,心里有些看不惯对方突然表现出来的得瑟,不过她心里明白李渔的对策已经是面对今天局势最好的方法了。
“还是老规矩,这次你在崔大夫住的卧室外面替我把风,然后我进去寻找书信。”
对于宋晴瑶的安排,李渔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他也觉得自己可能不太擅长那些偷偷摸摸的事情,不过盯梢什么的还勉强可以应对过来。
崔大夫的住处自然是在崔宅的后院深处,此刻崔宅前院热闹的不可开交,后院却冷清的很,当然这也是李渔他们希望和选择今天动手的原因。
蹲坐在卧室门前的台阶上,李渔多少有些感到无聊,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他不知不觉间就产生了困意。
“你是谁?怎么在我爹爹和娘亲的房间门前?”突然一道奶声奶气的声音在安静的空气中响起,李渔浑身像炸了一样马上清醒过来。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不过两三岁左右的稚童,李渔额头的冷汗不断地往下落,心里不由大骂自己太大意了?
“你是谁?”这时,只见小孩儿继续歪着脑袋锲而不舍地问着李渔。
看着粉嘟嘟,白嫩嫩的崔府小公子,李渔先让自己强行镇定下来,然后努力装出让自己显得可爱的样子笑着回答道:“我是你娘亲今天请来的客人啊。”
“客人不是应该都在前面吗?”小家伙并没有让李渔给轻易蒙混过去,只见他一手指着前边的院子,一边疑惑地再次问道。
李渔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然后讪笑着说道:“前边太吵了,我想要静一静,所以才偷偷躲到这里,你不会把我的秘密告诉别人吧?”
男童闻言,只见他脸上露出灿烂的微笑,然后拼命地摇着头。
李渔看着男童可爱的样子,脸上也不自觉露出会心的微笑,小家伙的童真不知不觉便感染到了他。
“那你不在前边陪着你娘亲,来这后面干嘛,是不是想要偷懒啊?”李渔一副我抓到你把柄了的样子。
小家伙继续拼命地摇着小脑袋:“我才不是偷懒呢,娘亲是看我在前面玩得太累了,这才让我会屋里歇一会儿,过会儿她就会再来找我了。”李二闻言不由得被小家伙逗得一乐,不过转眼想到这个小家伙可能还不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心里也不由得为对方感到同情。不论大人做了多少坏事,这么小的孩子毕竟是最无辜的,他不应该小小年纪便承受这么多事情。
李渔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脑袋,后者也没有一点要拒绝的意思,看起来倒不认生。
而就在此时,宋晴瑶却突然出现在他的身边,只见她看了一眼男童,然后便朝李渔问道“你在干什么?”
只见李渔仍旧一边摸着男童的脸颊,一边摇了摇头,然后轻声说道:“没干什么,只是发生了些有趣的事情罢了。不过也没有造成什么影响。”然后他神色一正,便转移话题问道:“你已经找到东西了吗?”
对方确认没有什么意外发生,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用点头来回答李渔的问题。
这时李渔站起身来,长出一口气,再次低头看着小男孩:“好了,小家伙,我已经歇够了,所以要离开了。所接下来你自己回房休息吧。”说完还用他的手轻轻拍了拍男童的后背。
对方年龄虽小,却十分听话,只见他轻轻点了点头,然后便小跑着向房间内奔去。
宋晴瑶有些惊讶地看完李渔和男童两人之间的互动,愣了几息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该要离开了。
来的时候因为担心人多被发现,需要正大光明地走进来,离开的时候就不用再有什么顾忌。只见宋晴瑶像前几次那样一手抓着李渔,然后脚尖轻轻点地,两个人便越出了墙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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