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武三十四年冬,老皇帝驾崩。新皇刘琦登基,是为高武元年,普天同庆,天下各国皆派使臣前来恭贺,参拜大启新任皇帝。
一是表示各国对大启宗主国地位的臣服,二则是想要趁着这个特殊的日子,看看能不能从大启皇帝那里讨到一些比之往日更多的赏赐。
因此往日便是颇为繁华的锦安城在这些天里更是显得与众不同,身穿各色服饰,打扮各异,就连样貌也不尽相同的各国人在这个世界的中心来来往往,看起来十分融洽。
然而与此同时,在距离锦安城最为遥远的一个叫做平安镇的边境小城,此刻却也发生了一些与往日不同的事情。
在平安镇的东边,居住着这个边塞小城里最为贫穷的一群人,大多时候他们白天要一刻不停地为镇上那些大户做工以换取少得可怜的报酬来补贴家用,而深夜拖着疲惫的躯体回到自己那简陋的住宅后,只能随便吃些东西裹腹,然后便是倒头呼呼大睡。
深夜,原本正沉浸在自己美梦中的李老汉此刻却是满脸的不高兴:“老婆子,你打我干嘛,还要不要人睡觉了?我正梦到咱家儿子成了咱大启有名的将军,成为了皇上眼前的红人,镇西头的李财主正在巴结他……”
“老不死的,别净想那美事儿了,你那催人命的儿子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鬼混着呢。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只见李老汉的老伴强行打断自己男人的臆想,然后有些迟疑地问道。
听到自己老伴儿的问话,李老汉揉了揉眼睛,强行驱除睡意,然后将耳朵凑向窗户边仔细地听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便见他把头从窗户边收了回来,只是面带迟疑,似乎有所发现却又不太确定。
“你听到啥了?”李老汉老伴儿有些不安地问道。
李老汉摇了摇头做出回应,然后又仿佛不甘心,只见他打开窗户,直接将头伸向了窗外,丝毫不顾及被外面的冷风吹到而得病。
这次没过多久,便看到他脸色猛地一变,仿佛发现了什么吓人的东西一般,猛地从床上跳下去,全然不顾吓了老伴儿一大跳后可能给自己带来的麻烦,然后迅速地从屋内向院子里冲去,然后又快速地打开自己的院门。
只是没过多久便看到他又急切切地回到了屋内,而此时才刚刚反应过来的李老汉老伴儿正准备对自家男人破口大骂,可是在看清了他怀里比之前多出的东西后,却只是张大着嘴巴,一脸惊呆的样子。
不过很快惊呆便转换成了满满的怜爱,就连眼圈也开始泛红,只不过嘴里却开始忍不住小声怒骂道:“这是哪个该千刀万剐的,有人样不干人事,这大冷天的把这么个小东西就不管不顾地扔到外边,大晚上的就不怕没人发现把这个可怜的小家伙给冻死…”只见他一边说一边用自己那十分粗糙的手去摸着李老汉怀中的婴儿。”
“好了,你赶紧给这小家伙去烧点热水,顺便把家里留着过年用的最好的小米给他熬点热粥,没看到这小东西现在很虚弱吗?”李老汉一边小心地抱着怀中的婴儿,一边不耐烦地朝自己老伴儿嚷道。而这次后者破天荒地居然没有表露出自己男人对自己态度的不满,而是十分乖巧地按照李老汉的要求赶忙做事去了。
打发走了自己老伴儿,李老汉怀抱着婴儿坐在床上,脸上布满了困惑,心里则是在默默地思考着什么:这是谁家又造的孽啊?这东边没听说哪家有媳妇最近要生孩子啊,难道是西头的那些老爷们家里出了啥丑事?可是那些老爷们家里就算真出了啥事也不会把这么个小东西放在我家门口啊。
想了半天,李老汉实在理不出什么头绪,最后干脆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只是细细地看着自己怀里的小家伙,脸上却开始流露出一丝笑意,然后慢慢地扩大,最后更是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却是惹得自己刚刚烧好热水的老伴儿一顿臭骂,说他大半夜也不怕吵醒了隔壁的邻居。
不过此时的李老汉却顾不了那么多,因为这实在是一件让他不得不开心的事情。原来李老汉两人原本就有一个儿子,早先两人还指望着这个儿子给自己养老送终,可是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没有镇西边大户人家公子的命,却有人家公子的病,从小就不务正业,现在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整天跟着镇上的一群流氓混来混去,隔三差五就要给自己惹点麻烦。
摊上这么个儿子,老两口是有苦难言,更是不知道将来自己老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样子。而现在好了,老天又送给了他们一个孩子,李老汉琢磨着自己再坚持个十几年,到时候小家伙也长大了,自己和老伴儿的后半辈子也总算是有了着落。
想到此处,李老汉看着刚刚洗完热水澡,正在被自己老伴儿一点一点喂粥的小家伙,脸上除了笑意更是充满了疼爱。
老两口就这样面对着意外而来的惊喜,乱七八糟地折腾了大半夜,以至于第二天一早李老汉去镇西边李财主家帮工的时候还是一脸的倦意,不过上翘的嘴角却明显的表露着他此刻的心情。
而至于李老汉的老伴儿从今天起自然就不再出去干活了,现在照顾好家里新添的小东西可是她自己最重要的任务。
大启高武十二年,平安镇东边李老汉的家里,此刻正在发生着激烈地争吵。
“老家伙,有好处你不给你亲儿子我留着,却全都给了那个小杂种,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的血就这么冷吗?”只见背对着院门站着一个长得五大三粗,面相十分憨厚却看起来流里流气地壮汉正唾沫横飞地对着李老汉破口大骂道。
而对面比之十几年前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的李老汉却只能用手指着自己儿子脸上充满了痛苦的表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黑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你爹,你这个不肖的东西,你怎么能说你弟弟是杂种呢……”只见李老汉的老伴儿在一旁用手扶着摇摇欲晃的李老汉,一边声泪俱下地控诉着自己的儿子。
“哈哈哈哈,娘,我说的有错吗,啐!”只见李黑子往地上重重地吐了一口痰,然后接着说到“也不知道你们当年从哪里捡来个小杂种,一点本事没有,倒是把你们俩哄得挺开心,搞得你们什么事都只听他的,只想着他,却不顾你亲儿子的死活。越说我越来气,那个小东西呢,让他给我滚出来,就凭他也敢抢老子的饭碗,看我捏断他的胳膊后看他还能不能去李财主家帮工。”
“你要捏断谁的胳膊?”冷不丁地从自己背后传出声音,李黑子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他便又恢复过来。
只见他慢悠悠转身,看着门口站着的那个虽然穿得比自己还破烂但是长得却十分眉清目秀的少年,脸上的嫉妒毫不掩饰,心里暗暗咒骂到:都是同样的爹娘养大的,凭什么小杂种你就长得那么好看,让人喜爱,而老子我却连自己的爹娘都心疼。
“我在问你,你到底要捏断谁的胳膊?”只见少年死死地盯着自己身前的壮汉,一字一句地坚定地重复问到。虽然看起来略显清瘦的他明显不是对方的对手,可是在他身上却看不出丝毫惧意,反倒是同样的,他脸上对对方满满的厌恶之色丝毫不加掩饰。
“臭杂种,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跟老子说话,信不信老子我一巴掌打死你?”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不屑甚至是讨厌,李黑子显然觉得自己遭受到了巨大的侮辱,怒不可遏的他正打算动手给对方一个教训,却只听面前的少年十分淡然地说到:“你动我一下试试,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何不在家里?”
听到少年抛出的问题,李黑子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便又准备动手。少年见此,嘴角不由得一扯,心想世上怎么有这么傻包的人,然后便快速开口说到:“我刚刚从李财主家里回来,已经和李府的大管家签订完了协议,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李家的帮工了,你不会不晓得其中的利害吧?”
李黑子脸色突然一阵阴郁,脸上的横肉止不住地乱颤,可见他有多么愤怒。可是正如少年所说的,他怎么会不明白对方和李家签订协议后的利害。签之前自己怎么教训对方都没有问题,可是签之后自己再去惹那杂种可就是和李家过不去。自己又不是镇西边那些公子哥,自己可不敢惹恼了李家。
“小杂种,你别得意,就算老东西让你替他去李家做帮工又能怎么样,老子难道还会真怕了你?以后你给我走着瞧。”撂下狠话,李黑子倒也不犹豫,头都不回地向门外走去,只留下身后李老汉夫妇一脸的痛苦。
少年对李黑子离去并不在意,这么多年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他早已一清二楚,只是他看着李老汉夫妇二人,他一脸的心疼和同情。两位老人上辈子也不知道造了多大的孽,这辈子居然遇上了这么个儿子。
在确定李黑子走后,少年连忙跑到李老汉面前,然后小心地搀扶着对方,然后轻声问道:“李老爹,你没事吧?”
只见李老汉有些复杂地看着少年,然后缓缓地摇了下头示意自己没事,然后又有些关切地开口问道:“二儿啊,事情办妥了?”
李二一边扶着李老汉往屋里走,一边不住点头。
“那就好啊,不过二儿啊,你可要记住,虽然你和李家签了协议,可是这也只能让黑子那些人对你有所忌惮,对镇西头那些贵人来说可是完全没有作用啊,你以后可千万不要惹到他们啊…”老人许是经过刚才一场闹剧有些累了,声音越说越轻,但是话里的那份关切却丝毫没有减少。
李二附和着李老汉不住地点头,表示自己已经都记住了,从而想要让老人放心。
边镇的夜晚,不论春夏秋冬,总是显得特别荒凉,这里的人们都不喜欢这份荒凉,因为他们的生活本来就已经够凄凉了。而李二和他们不同,他喜欢这份荒凉,因为他和这里的人不同,和每一个人都不同。
“李二,这个名字还真是好养活…”李二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洒满夜空的星辰,嘴角不由得勾起一丝苦笑,透露着说不清的无奈。
李二然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心里默默念道:已经差不多十二年了,自己混的可是真差,不过好像现在也就只能这样了吧。
又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许是夜里的风实在是太凉了,李二也终于有些受不了了,然后便匆忙回到了自己屋内。
第二天,天还未亮,李二便被李老汉夫妇叫了起来,今天是他去李财主家帮工的第一天,所以李老汉觉得为了给主家留个好印象,他必须要早点到李家才行。
于是天刚微亮,李二便来到了镇西边李财主家门前。
再次看着伫立在李家门前的两个巨大石狮子和大气磅礴的宅院,李二脸上还是流露出一丝无法想象的表情。
他不能理解的是大启帝国虽然是这个世界的中心,帝国内部豪门林立,可是在这个如此偏远的小镇居然也有这样的富户之家,并且显然还不止一个。
当然日后当李二真正离开平安镇,见识了更多地方以后,他才会发现自己今日的困惑有多么无知,眼前的李家只能算是小富户,真正的豪门其占据的面积可以有整个平安镇这么大。不过那些离现在的李二还有些太过遥远。
“李二。”
“在。”听到管家在叫自己的名字,李二不慌不忙地站了出来,然后十分淡地注视着对方。
“嗯,不错。”管家再三打量了李二一番,饶是昨天见过一面,他还是很感到惊讶,无论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李老汉居然能养出一个这样眉清目秀的家伙来,和李黑子完全就是两个人。
“李二,今天老爷要设宴款待宾客,你就暂时去后厨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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