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二年六月十六日,阴天。
香江赤柱监狱,一名狱警慢慢的走向其中一个狱仓,拿起手中的棍子敲了敲门,喊道:“9527,有人探监,出来。”
一个身高1八5,剪着标准寸头,身穿短袖狱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年轻人,迅速跑到狱仓门口,立正喊道:“9527,在。”
“喂喂,林则乐,我又不是聋的,不用那么大声。”狱警用棍子指了指耳朵。
“成哥,你喊我,我哪敢不遵守纪律啊,这监狱的规定,我可是在你面前不敢放肆的,你也知道我是个古惑仔,跟你一样也是纪律部队嘛。”林则乐笑着道。
成哥是负责林则乐这个狱仓的狱警,拥有无上的权力,这个“力”嘛,当然是棍子咯,使用棍子肯定要用力气。哪个王八蛋不听话就一棍砸下去,倘若一棍不行,那就两棍咯,监狱里面没有棍子解决不了的事情。
当年林则乐进监狱第一天,出言不逊招惹到成哥,结果两棍下去,直接趴在地下,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竟然变成好朋友。林则乐要抽什么烟,成哥就带什么烟来监狱,也就这样,林则乐逐渐的成为狱仓的大佬,谁让他有成哥这个香烟货源,而狱仓里面都是一群烟鬼。
狱警成哥用钥匙一边开锁一边说道:“出来吧,每个月都有人来探监,你不是说你家亲戚都死光了嘛,就剩一个佣人。还是做古惑仔的朋友多呢?今天来的也就不知道是兄弟还是仇人了。”
林则乐走了出来,跟在成哥屁股后面,学着成哥走路的步伐,屁股扭阿扭,笑道:“自古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像我这种仗义的古惑仔肯定是好人缘,兄弟肯定多啊,想当年我拿把西瓜刀从铜锣湾砍到中环,又从中环劈到湾仔,多少人服我啊。来看我的肯定是我兄弟啊,这三年来,你哪次看见仇人来探监我的,有成哥你在,皇气这么足,哪个鬼魂敢来?”
“真没想到你当年如此牛叉啊,你的仇人都被你砍了,看来我当年两棍下去,如今好好的真是亏乐哥大人有大量。哪万一我不在,你怎么办呢?说不定半夜你就被吓死咯。到时候半夜鬼哭狼叫着,你在监狱可出了名。”
“成哥不在的话,我也不怕,我就请九叔上身,天灵灵地灵灵,一把桃花剑收了那些龟儿子,让他们永不超生。”
“九叔是谁?没听你说过有这号亲戚?你不是说你是你家九代单传吗?”成哥问道。
额,林则乐捂了嘴,又说错话了,现在才八二年,僵尸先生都没上映呢,至于九叔还在洪大哥那里做龙虎武师。
成哥哈哈笑道:“说不出来吧,就知道你吹水最厉害,天天在看书,还研究电影,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大学生。也就成哥我不揭穿你,让你这个中学生天天在监狱吹水。”
林则乐跟上成哥的步伐,不服气的说道:“哼,你不知道的事情可多了,你还真以为我是个中学生啊,哥怎么说也是名牌大学出来的优才生,等明天我出狱了,就去搞公司,拍电影,成为香江最强的导演,到时候成哥要来当个死跑龙套的也是可以的,怎么说死跑龙套的也是个演员。”
“哪个名牌大学呢?当年我报考大学时也是研究了世界不少大学的,你说说,我听听我认识不?”成哥怀疑道。
“就是叫“名牌大学”。”林则乐一脸正经的回道。
“”
成哥也不理林则乐整天吹水,不吹水还能是阿乐?想想当年考警校,其他同学出来都往好地方去,就他一个人分配到监狱来,一命二运三风水,时也命也运也。狱警生活孤燥,无趣,薪水福利也低。若不是三年前林则乐来了,整天陪他吹水,他都准备离职了。
走进幽暗的单独探监室,林则乐就看见了一个三年不见的故人。本来想着今天是哪个道上的兄弟来看他,可以想想当年,吹吹水。没想到是个差佬,这下好了,啥心情也没有。
成哥用棍子指了指椅子,提示林则乐坐下,望了一眼坐在对面的探监人,就按规定在门口处站立着。
林则乐坐下,笑了笑,眼睛渐渐的眯起,看了看对面中年人略显疏松的头发,再往下是一身名牌西装,虽然说不认识什么名牌货,但是八十年代来说,这西装肯定是高档货。想起以前见面对方都是穿衬衫,如今探监都穿这么隆重,凸凸,林则乐真想给对方两个个中指。
“陈sir,这些年过得不错嘛,一身名牌西装,差点就认不出你。三年来,你可是第一次来看我,真是感到十分荣幸啊。”
“呵呵,明天正式成为记总警司,托你的福。”
“我们之间哪么客气干嘛,我也托您的福,不然哪有三年免费皇家饭吃。我天天看报纸,说外面失业率高,很多人都找不到工作,饿死不少人,我如今有个安乐饭吃也算走运的。”
陈sir伸手从西装口袋拿出一把万宝烟,递出一根给林则乐,再抽出一根自己点上,然后把火机推到林则乐面前。
站在一旁靠近门口的成哥看见,伸出手,想要去阻止,眼睛又望了下探监人,觉得算了,又把手伸回去,开口的嘴巴也闭合起来,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万宝,林则乐最喜欢的香烟牌子,这些年可亏成哥,不然他这个两辈子的烟鬼早就犯烟瘾而死。
林则乐点了点烟,吸了一口,闭上眼睛,身子往后依靠着,抽烟对他来说就是享受,渐渐的烟雾充满探监室,那些飘在空中的烟雾似乎充满着往事回味。
陈sir把脚抬起来,翘成二郎腿,身子往后靠着,吸了几口,喷出不少烟雾,把烟移开,右手食指点了点,烟灰掉下地下,淡淡的说道:“上个星期,老外说要清清环境,保持良好卫生,我带队扫了不少义安社团的场子。原以为各区坐堂大佬会给我个面子,干净一段时间。没想到今天凌晨,有队巡逻的兄弟们遭到突击,两死一伤,案件还在调查中,也不知道是哪个坐堂的人做的?看来不服老都不行啊,现在的古惑仔哪有你们当年给我面子。”
林则乐依旧闭着眼,静静的听陈sir说话,偶尔眉头皱一下,左手的烟一直燃烧着,烟灰也没有掉下。
陈sir继续说道:“义安社团这三年出了一个人物,外号:『刀疤』。跟你挺像的,别误会,我说的是发型,一样的寸头。只不过比你当年还凶狠,喜欢拿把短刀捅人,这几个月,义安不少人都被捅死,现在外面都形容他『人狠话不多,社会我刀疤』,可惜警方都没找到证据起诉他。至于地位嘛,就比你差多了,现在也不过是湾仔坐堂『秃头』的干儿子。”
林则乐睁开眼,左手丢掉烟,抬起来揉了揉额头,笑道:“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么凶狠的人,我出去后还是不遇见好。你也知道,当年若没有陈sir用枪指着我的头,把我按在地下,我也没有改过自新的机会。说起来,还真谢谢陈sir手下留情。至于这么棘手的案件,我还是不碰好,毕竟我想做个好人。”
“你的事,我都有关注,香江狱中大学生嘛,天天看书,看报纸,劳动改造的工钱都捐给慈善基金。如果不是认识你的人知道,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当年的你,可是义安最凶狠的人,十八岁进社团,从小骡子干起,十九岁就成为铜锣湾坐堂,无人不服。可惜,故意杀人罪被抓,判监三年。明天就是你出狱的日子了,想好出路了没?
“就看陈sir给什么出路了。”林则乐说完就走。
看着林则乐离开,陈sir眯着眼微微笑,伸手把桌上的香烟和火机拿起放进口袋,心想,今天之后,外面的世界更加精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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