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八场,杭州城街道,日
十字路口的落地布告架子前围满了人,一个书生打扮的人在给大家朗读新帖的布告,许多人围着他询问议论。
商贩甲:徐伟他贪污这么多银两,为何不处死他?
书生低声:听说因为戴元帅为他说情,王上才从轻发落。
商贩甲追问:这种赃官,戴元帅为何要替他说情?
书生:不可说,不可说。
一位穿戴比较体面的老者:王上这般姑息,是因为害怕戴家的兵权,还是因为想娶戴家的女儿?
书生:不可说,不可说。
人群中一位农夫打扮的高个子大汉,怒骂:这个狗娘养的徐伟,竟然用黑心秤收税,简直丧尽天良。去年我交不上税,被他抓进牢里,几乎丢了性命。
远处传来锣声。大汉抬眼眺望,远远看见徐伟披枷带锁走在前面,身后是十余名押解他的吏部官差。
大汉对众人:是徐伟在游街,我们过去看看。
众人迎着锣声奔跑过去。主持这次游街的首领官差,左肩披红,手拿大铜锣。眼看人越聚越多,把路堵死了,停止了敲锣。顷刻徐伟身边被老百姓围堵得人山人海,难以前进。
首领官差吆喝围观人群:让开路,让开路!
围观人群中突然跑出来一个人,拿着陶罐冲到徐伟面前,猛然将陶罐砸在徐伟头上,陶罐爆碎,徐伟倒下。偷袭者分开人群,快速逃离。
首领官差惊愕片刻才反映过来,冲围观人群大喊:抓住他!抓住他!
偷袭者在逃跑,押解的官差要追,却被很多围观百姓有意无意挡住去路。
首领官差对围观人群大喝:都退后!都退后!我们是吏部的官吏,奉旨押徐伟游街。谁敢闹事,一律缉拿。
前排的老百姓开始往后退,后排突然飞出来一个砖头,击中已经倒地的徐伟。
首领官差怒极尖叫:谁干的?
茶楼上,一帮茶客闻声走到窗户边,临窗眺望。
街面上一片混乱,砖头瓦块横飞,首领官差躲在卖菜的摊床下,用大铜锣护住头部;另一个飞奔到墙角。靠着墙面的掩护蹲了下来,上气不接下气地喘息着。官差在跑,老百姓在跑,砖头依旧下雨般从远处飞来砸在徐伟身上。
倒在地上的徐伟,先是用手抱着头蜷缩着,而后慢慢张开四肢,平铺在地上。
尖利的哨音传来,从街道拐角处,数百的禁军拿着盾牌赶来,顷刻街面上满是将士。
禁军都统温明辉及数个随从骑马来到徐伟身前,温明辉端坐马上,随从们翻身下马,将徐伟的身体,从面部朝下反转过来,徐伟的面部鲜血淋淋、血肉模糊,一个随从用手放在他的鼻孔下试探有无呼吸。
随从对马上的温明辉:启禀温都统,徐伟已经断气了。
几个禁军将士拖拽着依旧拿着大铜锣的首领官差,走了过来。
温明辉对首领官差:你们负责押着徐伟游街,如今他被活活砸死,你可看到谁是凶手?
首领官差擦脸上血污汗水,沮丧道:人太多,没看清楚。
温明辉怒声:你让我跟王上怎么交代?
79场,钱弘佐寝宫—咸宁院,日
咸宁院专设的琴室内,谢香存在弹琵琶,钱弘佐和几个内侍以禅定盘坐的姿势坐在地塌上,在陶醉欣赏。
吴德章脚步飞快地进来通报:启禀王上,禁军都统温明辉,说有要事,请求马上见您。
谢香存应声停住琵琶,钱弘佐对吴德章点了点头。
温明辉在向钱弘佐叩首后道:启禀王上,徐伟游街时被聚众闹事的凶徒打死了,末将带领禁军将士赶到时,闹事者已经跑散,而押解徐伟游街的吏部官差,因为人多,没有看清谁下得手。微臣不知如何是好,故而来求见王上。
钱弘佐淡然:徐伟死了算什么要事?出安民告示,徐伟之死乃民怨所致,官府不予追究。别因为这个赃官,失了民心。
温明辉想了想:遵旨。
温明辉依然站在室内,没有离去的意思。
钱弘佐:温都统,为禁军翻建房舍的款项已经筹集齐全,你要妥为调遣禁军将士,协助工部主事张大人施工,这才是大事。退下吧?
温明辉:是,末将告退。
温明辉转身退出琴室。
钱弘佐问抱着琵琶的谢香存:谢,你刚才弹的曲子,叫什么名字?
谢香存仍旧在思索徐伟之死,感叹道:自作孽不可活。
钱弘佐大笑:好名字。继续弹,继续弹。
八0场,琴室外,日
已经走出琴室的温明辉,停住脚步,侧耳倾听室内传来的琵琶声,室外等候的冉强等人迎了上来。
温明辉和冉强等禁军军官走在外廊上,温明辉和冉强并肩而行,其他人跟在他们身后,温明辉和冉强两人在交谈。
冉强吃惊:都统大人,王上对徐伟之死真地毫不在意?他第一次处理政务,就死了朝廷重臣,咱们唯恐有人议论“非仁君”之兆,生出诽谤,所以才这般着急,前来禀告。
温明辉搂住冉强的肩膀,快走了几步,把身后的人抛远了一些。
温明辉对冉强:冉老弟,哥哥我是禁军都统,你是副都统,咱们的荣辱祸福,都跟王室的兴衰息息相关。我以往一直担心在如此的危局之下,王上年纪,只怕难以掌控,这颗心一直悬着。但刚才看到他对徐伟之死完全若无其事,我反而突然觉得非常踏实。
冉强没听懂:您是说……。
商总管迎面而来。温明辉和冉强停住交谈。
商总管对两人:两位将军,太后听说徐伟游街时被打死,非常震惊,让我请两位过去商讨此事。
温明辉和冉强对视了一眼。
温明辉:末将正要去太后那里禀报。
温明辉、冉强随商总管前行。
商总管对两人:咱家听说徐伟贪污银两,是受他人指使,会不会是这个幕后主使想杀人灭口,故意制造混乱,致徐伟于死地那?
温明辉:很有可能。可惜跟去的官差未能看清凶手的样貌,否则可以缉拿审问。
商总管笑了笑:之所以杀人灭口,无非是不想这件事再有扩大。徐伟生死事,引得人心动荡,就得不偿失,两位可明白?
温明辉、冉强停住脚步,又互相对视。
温明辉:明白,明白。
商总管满意点头。
场,勤政殿,日
时间介绍:两个月后。
许太后在问政,众臣在跟许太后对答,奏折交递,钱弘佐默然坐在一边认真倾听。戴恽从太师椅上站起。
戴恽:启禀太后,兵部主事已经给您呈递了奏折,希望您和王上,能够增加军费。本帅让原户部主事徐伟增加军费不假,根本原因是您和王上额定的军费太少,难以支撑,本帅万不得已,才令徐伟额外追加,还请太后尽快核准兵部的请求。
许太后:兵部的奏折,哀家已经看过,能否追加,我想看户部今年秋税征收的情况再定。
戴恽转身对站在大臣中的甄伏问道:甄大人,你们户部秋税征得如何?
甄伏站在原位:回戴元帅,秋税征收进度缓慢,多有阻滞。
戴恽:本帅早就说过赋税难征,你在其位,要谋其政,不知甄大人有何良策?
甄伏:下官拟亲自到各州催缴。
戴恽:好,那我静候佳音。
八场,村庄,日
甄伏和侍从们的车队路经村庄,在村口歇脚。其中甄伏坐马车,他的侍从们骑马。
侍从甲对甄伏:大人,走了大半天,大伙又累又渴,你们在这里谢谢脚,我进村去讨口水喝。
甄伏点了点头,下了车,和其他侍从一起坐在树荫下等待。侍从甲从马上拿下水袋走进村庄。
侍从甲走在村庄里,沿途所见村庄中的房屋破败萧条。
侍从甲拿着水袋从村子里返回。
侍从将水袋捧给甄伏:大人,您喝口水,我进村走了好远才遇到住户,讨来这些水。
甄伏接过水袋喝水,然后将水袋递给已经渴了多时的随从们,随从们轮流捧着水袋喝水,有的人因为太大口,呛得直咳嗽。
甄伏眺望远处村庄中的房舍:我看村里的房舍很多,都是空屋子吗?
侍从:只有几户还住着人,听说去年户部征收秋税时,在此地闹出了人命。有家农户因为交不齐,男主人死在牢里。其他的农户因为害怕,投奔他处了。
八场,平原,日
甄伏的车队停下,路边野草茂密,却无庄稼,甄伏下车查看。
甄伏:这么大片的土地都撂荒了,野草长得比人都高。
侍从:这些地的主人,应该就是已经外逃的农户。。
甄伏摇头,沉重道:可惜了。
八4场,镇子,日
数个官差迎接甄伏的车队,其中的衙役班头上前向甄伏躬身施礼。
衙役班头:参见甄大人,在下是这个县的衙役班头。县老爷吩咐我带人在这里迎接您,并送你们到驿馆落住。
甄伏的随从不满:你家老爷为何不亲自迎接?
衙役班头:衙门口出了紧急的事情,老爷正在应付。有请甄大人先到驿馆休息。
甄伏对随从:无需介意,我们客随主便吧。
衙役班头感激:大人,我来为您引缰。
衙役班头挽着甄伏马车的缰绳,带领车队。车队向前行进,突然有家什从临街的一处房子被扔了出来,一帮壮年男子在打砸一户人家。
一妇人抱着孩子跑出家门,数个壮汉将一个男子从屋里拖到街上,连踢带打。
甄伏的车队停下。
甄伏对衙役班头:快去看看,出了何事?为何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行凶?
衙役班头带着数个官差跑了过去,拉开打人的那伙人,双方撕扯半天,打人的数个大汉方才离去。
衙役班头返回继续为甄伏引缰。
甄伏:他们是什么人?为何见了官差还这么凶恶?
衙役班头:他们是要账的,这家欠了他们的债。因为有借据,官差也不便过问。
甄伏摇头。
车队继续行进,前方又出现打仗的,厮打得十分激烈。
衙役班头命令同来的官差:去看看。
官差跑了过去,过了一阵又跑了回来。对衙役班头:班头,咱们改路吧。前方的人家约了亲族子侄,跟催债的动了菜刀,再往前走,恐怕有危险。
甄伏:这不是要闹出人命了吗?
官差:大人,这家也还不起高利贷,债主要领走他家女儿卖给妓院顶债,但这家人多势众。我们官差不介入,也许他家还能靠自己保住女儿。
甄伏焦急:真是糊涂,为何连高利贷都借?
官差:这几年赋税重,还时常额外加税,很多人家手头紧,以为可以先借债救急,但高利贷的算法,他们不清楚,利滚利下来,时常是原借数目的几十倍,借债的人家常常被逼得家破人亡。
甄伏:官府不管吗?
官差:这年头能放债的,都是有势力的富人,而且有借据,双方都按了手印,我们管不了。
一行人走到了县衙大门前广场入口处附近。
衙役班头向前眺望,和其官差商议:这里靠近县衙,走衙门前的大道,我怕聚众闹事的刁民看到甄大人的车队,但改走其它的路,实在太绕远了。你们看怎么走才好?
不等其他官差回答,甄伏惊愕道:你是说,有人在县衙门口闹事?
班头:不瞒大人,本县有些老百姓听说您要来催征秋税,要求见您,从今早开始就在县衙门口聚集,足足有二三百人。我家老爷怕您受到冲撞,所以才让我们把您先安顿到驿馆,他会等老百姓散了,再到驿馆拜见您。
甄伏:我来你们县,也不是微服私访,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还是去见见百姓们吧。
八5场,县衙门口,日
县衙门口,黑压压跪着二三百人,都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县官紧张地坐在大堂上,张望衙门外下跪的百姓们。
甄伏的车队到来,县官走出衙门迎接。下跪的老人们齐齐叩首,甄伏站在马车上,拱手向百姓还礼。甄伏在马车上说着什么,跪在地上的一个老汉在向甄伏诉说。许多老人在痛哭,甄伏拭泪。
八6场,场景交替,日
甄伏的车队在赶路,风雨和晴空变换,不同的官差在迎接车队;甄伏在跟不同的官吏谈话;不同的官衙,不同的官员将一本本账目展开在甄伏眼前。甄伏在走访农户,农户家徒四壁,接待他的老人衣衫褴褛。老人跪在地上不停给甄伏磕头,甄伏扶起他。
八7场,驿馆房间内,夜
灯芯跳跃,甄伏在灯下撰文,只写了一行字:减轻赋税,休养生息。甄伏放下笔,扶额沉思,内心独白:乱世之中,要养重兵,怎样才能解民倒悬?
晨光射入窗纸,甄伏还在沉思。
八八场,勤政殿,日
戴恽坐在文武大臣前排的太师椅上,一脸鄙夷。许太后端坐在王座上,钱弘佐坐在她身边,他们所在王座的七台阶玉阶的第三层坐着御前秉笔袁半梦,他身前有方桌,此时袁半梦用笔沾满墨汁,准备记录。甄伏在玉阶下叩首,朝堂上气氛压抑,王座周围是等距环绕站立的带刀侍卫,均是手按腰间刀柄姿势,谢香存站在王座正后方位置。
许太后对叩首的甄伏:甄大人请起。
甄伏跪地不起:启禀太后、启禀王上,微臣去各州催缴秋税,未能完成使命,有负太后、王上所托,还望太后、王上降罪。
许太后:秋税难征的缘故,是否因为粮食歉收?
甄伏:我吴越国为抗强敌,广征农户男丁入伍,从1八岁到50岁均在征兵之列,每三年才能回家住休一年。男丁去后,家中只剩下老弱妇孺,他们劳作困难,收获大不如前。
站立在王座后的带刀侍卫谢香存无声叹息。
甄伏:徐伟担任户部主事这几年,苛捐杂税众多,百姓缴纳不起,只得变卖家产,甚至举债度日。今年秋收之后,很多百姓被债主所逼,缴纳赋税困难。如果强压重税,民户恐将弃家而去,成为流民。
钱弘佐面色凝重,认真倾听。
甄伏:这流民一多,商贾必然生意难做。长此以往,将百业凋零,我吴越国的国力会日渐衰微。微臣斗胆恳请太后、王上下旨,减轻今年赋税,让百姓能有喘息之机。
戴恽斜睨甄伏:如今是你征税不利,却将责任推给前任。但纵使巧舌如簧,却也不能变成大军粮草。太后和王上额定的军费原本就少,眼下军粮也不够吃,军衣也不够用,士兵的军饷都不能按时发放,这时间长了,不但外敌入侵难以抵挡,将士们如果鼓噪起来,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朝堂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戴恽。
戴恽站起身走到甄伏身前,斥责道:原本等着户部将秋税收上来,以解燃眉之急,你倒好,建议减轻赋税。如果吴越国的大臣,都像你这般,完不成差事,就要减免,军国大事岂不贻误殆尽!
许太后:秋税征收受阻,非甄大人一人之过……
戴恽打断:太后所言甚是,本帅早说过,甄伏不能胜任户部主事之职,但太后不听,执意用他,如今果不其然。徐伟虽然是个贪官,但他毕竟能把赋税收上来,能保障军国用度。而甄伏只尚空谈,难当重任,用他当户部主事,实乃用人不当。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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