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稚抓住她理衣的功夫,连忙问:“那、那言薄……”
“好事将近,说不准就该是你最后一回出门了。”初关苍白的面颊上挤出一道深深的皱痕,“再过几月,我们就要西迁了。”
永熙如果和漠北开战,势必会影响生意。南楚那边偏偏还有个心狠的家伙妄想作壁上观,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背后给弱者来一刀,白家不敢冒险。
纵观局势,唯一姑且暂时还没有要出手意思的也只有西边了。
白稚瞪圆了眼,胃底那番涩人的苦味又卷回来萦绕在他舌尖,久久不散。
这才多久?
半年的功夫,已然物是人非事事休。
初关径直回了房,并非因为白稚随口一句触禁忌,也不是因为真的困了。兴许白稚没注意到窗外的信鸽扑腾着翅膀已经回来了,她却是注意到的,一直甘心陪在这院里等的不就是这个消息吗?
她定定心神,一股难言的紧张促使她掌心沁出冷汗。
“你怎么……”初关近乎诧异的盯着来者,随即她敛好情绪,掩饰性的咳了几声,“出什么事了?”
“他活着。”许封不紧不慢的抛出三个字。
初关睫毛轻颤,低声的重复了一遍,“还活着……”
许封轻轻点头,“中毒了,我有留药。”
能让许封都为之顾及的毒必然难缠,初关很清楚这一点,声音里夹着不容置疑的果断,“不计一切代价,他必须活着,也必须活着出来。”
许封再度颔首,斟酌的开口,“量力而行,慧极必伤。你的身体……”
“没有问题。”初关转身过去,忽视第一句话,“我的身体,没有问题。”
……
……
御书房内。
屋内熏着瑞脑香,青烟绕绕。
孤锦一袭正红色的宫装端坐在大殿上,案几是搁置着封已阅的信件。染着红寇丹的玉指,捏开茶盖,抿了一口。
如血的颜色与洁净的形成对比,令人触目惊心的媚惑。
澜姝坐在殿下同样的茶盏,她饮得更为拘谨,视线仅留在自己衣襟上的蓝色花纹上。
算起来其实应该有十余日不曾来过这里了,晨昏定省,早已名不如实。祖母和诸位皇妃自新帝继位以来,被孤锦又以为新帝祈福的名义送回了寺里。
至于有些在前朝就与孤锦水火难容的妃嫔,也安了些个高帽子,死的死伤的伤。
留在宫里平时大门也不敢出,哪里还有管事的份。
这个时候的宫才算是深宫,人在路上走,总觉得天想要压下来一样沉重。
孤锦估计一心至于朝政,后宫的杂碎琐事依旧由澜姝管着。其实孤锦没有提过让她接手,可是所有人都自觉的这么做的,并且颇得娘娘赞识。
那个都看得出来谁才是如今的红人,各宫各府明里暗里来送礼的都不少,澜姝一度觉得偶然能去母后那里坐坐也很好,好像这样就可以与这些人隔得干干净净。
等真坐这了,她却没有个底。
“姝儿都长这么大啦?来~”孤锦温婉的笑着,冲她招手,真如一位慈母。
澜姝端着步子,确保自己的行为举止都和宫规。
十八步台阶,她走得很慢。
孤锦拉她在身旁落了座,细心的抬手拢好她额间碎发,指尖微凉。
澜姝僵着背不敢动弹,低眉弯起嘴角,“母后屋里太凉,应注意些。”恰到好处的礼貌,澜姝的声音又轻又洗,跟那位足月的奶猫有得一比。
孤锦微笑着点头,眉宇见有几分真情流露,“母亲记住了。”
“母亲”二字刚刚出口,澜姝心底骤然一凉,面色缓缓的敛好,还是初来的那副温柔。
上次孤锦对她说这两个字之后,第二天宫里生变,好几位生前与孤锦不合的娘娘死于大火里。
如今……又是什么?
果不其然,尔后孤锦用她慈母般的口吻略带惋惜的道:“我的姝儿,这么惹人怜爱,倒是可惜了,还没有一个夫君。可有心上人了?”
澜姝微红了脸,适好的几分青涩,“没有。儿臣还想多陪您,婚事不急。”
孤锦眯眯眼,轻轻拍着她的手背,“你啊,不懂的也该要都该懂了。过几日南边二位都会前来,你见见,择一位……”
就算傻啦吧唧的葵这会也听得出来这是个什么意思了,摆明就是要送公主去和亲!
澜姝觉得脑里空了一下,心底狠狠地一哆嗦,“母、母后,非要如此?”
“长公主外嫁,方显诚意。况且,母后最信任、最心疼的就是你。”孤锦柔声道,不着痕迹的松开她的手。
原来,我在母后心里只是诚意的价值……澜姝抬头呆呆的望着如墨的天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重重的掉下一串泪光。
这种什么都受命于人的感觉让她无端恼火,火还没烧起来,她又觉得自己的悲凉。。
明明是七月,她却觉得身处三伏天里,无比的怀恋那个近乎把她点燃的怀抱,哪怕那是在天牢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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