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歌唱晚江天畔，雁过留痕无影踪。”
江天城依山傍水，百姓过着富足而又平淡的生活，但并不是所有人的生活都如同诗中那般惬意。自从新任城主王大富上任后，便将百姓赖以生存的湖泊封锁起来。凡是需要入湖捕鱼者，都需向他缴纳一定的供奉金。久而久之，江天城内的两极分化日趋严重，而王大富本人更是一跃成为了城中首富。面对王大富此举，百姓们可谓是苦不堪言，只能隐隐咽下这口气。
“各位大爷行行好吧，我爷孙俩已经两天未进食了。”
江天城内，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正带着他的孙子沿街乞讨。若是换作十几年前大可去湖泊捕鱼填腹，捕到大鱼兴许还能卖个好价钱。但面对眼下高昂的供奉金，爷孙俩只能无奈在路边行乞为生。
“走开走开，哪来的叫花子，莫要打搅我做生意。”
一家酒楼前，老叫花被店家一脚踢了出来，原本握在手中的破碗也摔落在一旁。见此情形，他的孙子连忙上前将其扶起。
“你这厮好不讲道理，不施舍给我们食物也就罢了，为何要出手伤人。”
小叫花怒目圆睁，大声质问着面前神色嚣张的店家。
“嘿，小叫花子。”店家撸起袖管，“你们打搅我做生意，今日只是小小惩戒一番罢了。怎么，你小叫花子还想与我动手不成？”
话音刚落，店家身后便出现了几名彪形大汉。若是小叫花稍有动作，就会被他们轰成肉泥。
“对不住对不住，我们这就走，这就走。”
老叫花捡起摔落在旁的破碗，拽着小叫花离开了酒楼。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店家吐了一口吐沫。
“呸，今天还真他娘的晦气。”
“爷爷，方才为何不让我与他理论。”
走在大街上，小叫花开口询问身旁的老叫花。老叫花停下脚步，满脸慈爱地摸了摸小叫花的头。
“小锋啊，你要记住这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很多东西是没有道理可言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的拳头够硬，才能与他人讲道理的。”
小叫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一双拳头紧攥。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们是行乞之人，在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所谓的话语权。看着老叫花慈爱的目光，小叫花双眼有些湿润。虽说他只是老叫花捡回来的一个弃婴，但十年来老叫花一直视他为自己的亲生孙子一般照顾。每次乞讨到一点食物便优先分给他，还总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老叫花还为他取名林锋，希望他有朝一日能如宝剑般现锋芒。
二人沿街一路乞讨，但尽皆受人白眼，没有任何人愿意施舍给他们哪怕一点点的食物。无奈二人只能坐在街边歇息，看着大街之上来来往往的百姓。
“包子嘞，热腾腾的包子嘞！”
街边卖包子的吆喝声，将有些出神的老叫花拉了回来。老叫花迈着蹒跚的步伐，来到卖包子的摊位前，有些浑浊的老眼之中充满了渴望。
被老叫花这般盯着，摊位老板也显得有些烦躁。将两个包子随手丢在地上，然后朝老叫花挥了挥手。
“这两个包子赏你了，快给我滚蛋，别打搅老子做生意。”
艰难地弯下腰，老叫花用颤抖的双手将地上的包子拾起放入破碗之中。朝其道谢后，在那人不耐烦的目光中回到了林锋身边。
“小锋，快来看看爷爷给你带回了什么。”
坐在街边已经快饿得昏厥的林锋抬起眼皮看了一眼老叫花，随后目光锁定在他碗中热气腾腾的包子上。
“包子！”
林锋双眼在见到包子的一刹那变得明亮，小手从老叫花的碗中拿起一个就狼吞虎咽起来。
“慢点慢点。”
看着林锋那股子狼吞虎咽的劲头，老叫花嘴角露出一抹笑容。他的手轻轻拍打着林锋的后背，避免林锋因为吃得太快而噎着。只消一会儿，林锋手中的包子便是连一点屑沫都没留下。
“来，爷爷这还有一个呢。”
说着，老叫花将碗里剩余的一个包子递了上去。看着眼前那诱人的包子，林锋正欲伸出小手。但随即想到什么的他将伸出一半的手缩了回来，微笑着摇了摇头。
“爷爷我吃饱了，剩下这个您吃吧。”
看着面前瘦得只剩一副骨架的老叫花，林锋生生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不再像以前那般懵懂无知。每一次老叫花总说自己吃过了，但现在细细想来全都是善意的谎言。这次他也对老叫花撒了个谎，毕竟饿了两天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包子就填饱肚子。
“你还在长身体呢，应当多吃一点。况且爷爷刚才早就吃过了，这两个包子都是你的了。”说着，老叫花不由分说地将剩下的一个包子递到了林锋手中。
林锋看着手中的包子，随后将包子掰成两半，一半又递回了老叫花手中。看着林锋递回来的一半包子，老叫花显得有些诧异。
“爷爷这个包子我们一人一半吧。”
看着林锋那无邪的笑容，老叫花点了点头。就在这熙熙攘攘的江天城中，爷孙二人分食包子的一幕构成了格外温馨的一幅画面。虽说这幅画面不被人所理会，也可以说是世人不屑于理会。
天气逐渐转凉，冬日的气息也越来越近。老叫花带着林锋朝江天城外走去，他们二人在这江天城内并没有固定的居所。唯一能让二人居住的地方，便是江天城外十里地的一座荒废的庙宇。一阵冷风吹过，衣衫单薄的林锋打了个寒颤。每年越是接近冬天就越难熬，往年还有一位好心的大娘给爷孙俩送一些衣裳与食物。但从前几年开始，那位好心的大娘再未出现过。听人说好像是因病去世了，但到底是为何原因他们就不得而知了。
顶着寒风走了许久，二人总算是回到了这座荒废的城隍庙中。整座庙宇中除了一尊城隍外，遍地是枯掉的稻草。这么多年来，林锋与老叫花便是靠着一些简单的衣物与这些稻草度过冬日的。没有用来生火的东西，二人便将衣物与稻草裹紧席地而眠。唯一的亮光，便是透过那破旧屋檐射入的月光。反正这么多年过来，爷孙俩早就习惯如此。
清晨阳光还未射入破庙之中，林锋便因为凛冽的寒风而冻醒。他起身看了看身旁的老叫花，发现老叫花依然还在熟睡中。林锋咧嘴一笑，平日里老叫花醒得都比他要早一些，怎地今日也学会了睡懒觉。
轻轻摇了摇老叫花，发现老叫花并未醒来，只是鼻间发出一声轻哼。林锋眉头一皱，摸了摸老叫花的额头。滚烫的额头立马使他将手缩了回来，脸上的表情也大为失色。将老叫花用衣物裹紧后，拔腿朝江天城奔去。
江天城此刻大多数人仍处于睡梦之中，街道两旁的商铺都是大门紧闭。满头大汗的林锋奔波于街道之上，一双眼睛不断地搜寻医馆的所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是在街道的一角找到了一家医馆。也不顾医馆大门紧闭，林锋上前使劲锤打医馆的大门。
“大夫大夫，有急诊！”
过了半晌，医馆里面才探出一个头来。那人睡眼惺忪，看了一眼林锋后打了个呵欠。
“一大早就不让人安生，小子你敲我医馆大门所谓何事啊？”
“大夫，我爷爷病倒了，需要立即诊治。”
林锋满脸焦急，拉着大夫的手就欲往外拽。
“等等。”那大夫打量了一番林锋的穿着，“小子你就是个叫花子吧，你拿什么来付我的诊金。”
被大夫这么一质问，林锋也是一楞。随后一咬牙，开口说道：“我愿意给您做牛做马，只求您能去救救我爷爷。”
说罢，林锋朝着大夫拼命的磕头，额头上不一会儿就出现了血渍。面对林锋的跪拜，大夫却依旧不为所动。
“我也不要你做牛做马，只要你能付诊金，我便随你去为你爷爷诊治。”
“不知这点够不够他爷爷的诊金了。”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缓缓靠近，林锋抬头望去。只见一辆马车停在了他身后，马车中一道纤细的身影走出，竟是一名女子。女子抬手将一锭金子抛向那名大夫，那名大夫接到金子后眉眼都舒展了开来，与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够了够了，我收拾一下马上跟这位小兄弟走。”
捧着手中的那锭金子狠狠亲了一口，大夫迈步走入医馆内部收拾诊治需要用到的物品。
“姐姐的大恩无以为报，请受林锋一拜。”
林锋的头正欲磕下去，却是被那名女子一把拦住。
“哎哎哎，我可不喜欢受人跪拜的。”女子微微一笑，“本小姐可是看你孝顺的份上才出手帮你的，算不得什么大恩的。”
“小姐，若再不回去老爷怕是要发怒了。”女子身旁的车夫提醒道。
“好了，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女子回到了马车之中。车夫一挥鞭，马车便扬长而去。林锋伫立在原地看着远远离去的马车，心里五味陈杂。
“我这种小叫花子，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与她有交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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