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律峰上,有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张不大的圆石桌,上面摆放两杯清茶,看着是刚泡不久,热气缭缭,其中一人轻声说道:“喝茶。”
“谢师叔赐茶。”
这位曾在密林中招募过陈知落的年轻仙人,闻言无奈摇头,笑道:“你这迂腐古板的脾气,到底几时能改掉。”
那人显然对这话不认同,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后,也不再作答。
年轻一辈中辈分最高,峰、阁执事人中年纪最的他,接着说道:“我于大半年前闭关悟剑,本都跟峰主师兄说好了的,可前些天他突然喊醒我,说让我出席此次的剑山大比,弄得我一头雾水。不过呢,这几天我恰巧听闻某些传言,才明白了师兄是何意。伐宸,明白我的意思么?”
伐宸闻言问道:“那个叫李清的家伙,当真值得师傅前来过问?”
师叔摆摆手,笑道:“这种事情,前些年我也不太明白,只是最近几年境界上来之后,才隐约能理解掌门、师兄,以及其他几位大人物的想法。其实他们想的很简单,作为剑山的里子,自然是一心扑在正途,也就是修道上,不到万不得已之时不会主动出手。可他们也有闲的时候吧?就像把庄稼田雇给农民干的地主,偶尔来视察一番,没有毛病还好,若真有哪里做的不到的地方,自会出声提醒。而他们的随意之语在山里,即等同于人间的圣旨。”
伐宸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说道:“也就是说这次算他们倒霉,正好赶上了师傅闲的时候,漫剑山的逛了一圈,发现了某些手段。”
“对喽,本就是无伤大雅的东西,可在不同层次的人看来,自然会是不同的问题。”
“可以理解。那师叔的意思是?”
“辈之间的矛盾,说不上谁对谁错,因此我只有四个字,别太过火。”
伐宸闻言,轻声道:“对于那个叫李清的家伙,事实上我也知之甚少,一来是我回山较早,根本没见到他们口中所说的那副景象,所以其中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当另算。二来对方只是个才入门的新弟子,也不值得我多加关注。所以其中详细,还得我问过他们之后,才能回来禀报您。”
师叔笑着道:“哈哈,你这个榆木脑袋也学会耍滑头了,你不知此事具体内情不假,可没有你这个他们心中领头人的默许,那些家伙敢擅自行事?”
伐宸轻轻皱眉,说道:“那些人现在确实有些不像话,不知从何处学来的这等风气,不安心修道,尽搞些抱团之类的蠢事。”
师叔面色古怪表情玩味道:“你没发现凡是从敕地山回来的,都成了那副模样?所以还能从哪,承天山呗,啧,真不愧是世间首屈一指的大门派,这感染力简直可怕。”
说到最后,口气中满是嘲讽。
提起承天山,伐宸突然扯起嘴角,冷哼道:“在其位,不谋其政,自从天守之位被儒家那位至圣夺走后,承天山上的那些家伙,心思是越发不在修道上。”
师叔颌首,突然换言道:“十年之后,你去杀杀他们的锐气?”
伐宸闻言一愣,紧接反应过来满脸震惊道:“您又破境了?”
他满脸无奈,叹息道:“是啊,所以我是没资格再去教训那些狂妄的家伙喽,戒律峰只能靠你了。”
伐宸定下心神,眼中露出浓烈战意,沉声道:“定不负师叔厚望!”
最近一千年来,剑山彻底起势,各峰各阁之主,拉出去皆能独当一面,再不复当年初立派时那种,只靠某几人人勉强支撑的情形。
而那边的修行正统承天山,心中自然是百味杂陈,原来的弟现在都快要骑到我头上来了?怎么能忍?
因此近些年来,两派峰巅之间,时不时都会有摩擦,相互下绊子。但那些不知内情的普通弟子,仍一心认为承天山乃修行界的正统,说一不二,每次遇见都怀有浓重崇敬,甚至有意模仿他们行事。
而对于伐宸、师叔、各个峰主阁主,甚至包括掌门来说,只要时机场合对,承天山的,都该教训!
天一峰上,那位撒手将徒弟放养的峰主,自打去年兽峰一行后,就真的没再过问徒弟半分事,任由他折腾去。
期间她倒也动过念头,想去看看李清的在那边的进展如何,可是从人间搜刮来的那些酒,真是太好喝了,哪回都是大醉个三五日,再沉睡个十天半月。
身为修道人,她自然可以随意蒸腾体内酒气,可在天一看来,那样是暴殄天物的做法,真若如此做了,那畅饮的意义何在?而且她十分享受那种喝得迷迷糊糊后,再深沉入睡的状态。
此时她正在竹屋凉床上酣睡,丝毫没有发觉门外不远处已经有人悄然靠近。
来人身裹兽皮,可也只堪堪遮住几个敏感部位,上面布满杂草灰尘,裸露在外的皮肤伤痕累累,甚至有几处还在渗着新鲜血液,往上看去面颊灰黑一片,不知是污渍还是日光所晒。
他漫步在竹林中,看着遍地都是、凌乱散落的酒坛,嗅着空气中浓郁至极不曾蒸发的酒气,笑着自语道:“那家伙该不会喝了一年的酒吧?啧,堂堂一峰之主平日里就是这么修行的,嘿,了不起。”
说话间,他已走近竹屋前,正准备推门而入,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妥,复而敲门说道:“师傅,师傅,师傅?”
无人应答。
他轻眯起眼,将耳朵附在门上仔细听着,里面隐约有轻微鼾声传来。
草。
他心中暗骂不再犹豫,直接奋起一脚把门踹飞,进屋嚣张大叫道:“天一峰,我又回来了!”
突如其来的吼声将睡梦中的天一喊醒,迷迷糊糊半直起身间,春光乍现。
来人本着非礼勿视的念头,将视线侧开,不满说道:“你可真能睡。”
略微熟悉的嗓音,让天一迷离的眼神渐渐聚焦,入眼发现竟是一个身裹兽皮,满脸灰黑的野人,还浑身是伤,她怪叫一声,怒道:“哪来的妖魔鬼怪!在本峰主面前还不快快显形!”
话音还未落,她已经握拳轰然击出。
磅礴气机以拳骨处作为抒发口,形成巨大冲击波浪瞬间淹没了来人,将他击飞百丈远,期间撞碎竹林成片。
随即,一声怒吼遥遥传来:“天一!你特么是不是疯了!”
这声大叫让女子彻底醒过来,她盯着门外,挠挠头讪讪一笑,心想怎么是这子,他咋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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