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赋歌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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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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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和四十二年八月初,林知任、黄清涯一案三法司会审终有结果。林知任对风净洛所列数罪供认不讳。经三司合意,上书赵匡舟流放黄清涯至边城沙地,林知任念往日功绩剥官收府,永不允入乐都。

    待诏一出,风净洛连参太子赵毅数条罪状同附林知任狱中供词,其中以涉嫌纵容林知任“欺罔不法,贪恶殃民”及乐都女子失踪案最重。

    九重金殿,清丽声句句狠厉,直令满朝文武哗然,更使得龙颜大怒。

    殿下众臣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当面言之。赵匡舟宽脸作怒,心中惊疑故迟迟不肯下旨彻查。

    风净洛冷声再奏,直指太子赵毅有结党不臣之嫌,不光纵容林知任欺罔不法,贪恶殃民,更胆大包天凿空乐都东市徐林街醉雨楼地底私修宫殿,殿内陈设与乐都皇宫无差。

    此奏顿如狂风飙过,人人鸦雀无声,赵匡舟又惊又怒,当即令三法司彻查,暂拘禁皇太子赵毅于东宫。

    翌日,大理寺少卿李从文、刑部侍郎明鹏与御史台中丞尚杰各自带人于醉雨楼地下探寻到风净洛所诉宫殿,查获金银无数及最近一批曲昌贡物。乐都城内失窃女子也尽数在殿内找到。

    八月十二,乐都女子失踪案告破。

    八月十三,三法司上书经查证风净洛所奏皇太子赵毅之罪属实。另奏皇太子赵毅“私修宫殿,殿内陈设与天子无异,所用诸物皆为天子之黄。”

    八月十四,赵匡舟连夜召请二府,枢密重臣南书房议事。南书房彻夜灯火通明,直至早朝方歇。

    八月十五,赵匡舟宣布废黜皇太子赵毅,拘禁幽安宫即刻执行,并称暂无立储之意。

    八月十六,赵匡舟遣太常寺官员以废太子一事告祭天地、宗庙、社稷。

    八月末,赵匡舟以风净洛于林知任及乐都女子失踪案中有功,擢升为门下给事中,兼翰林学士承旨,长待君左右,每日上朝谒见。享四品之俸,赐紫服,金鱼袋。

    风净洛当即奏明,林知任一案尚书都事王焕发现土贡之疑相告及时功不可没,她实乃不敢一人居功。

    赵狂舟遂允其情,擢升王焕为枢密都承旨,正五品,赐绯服,银鱼袋。

    自此,司徒弘一案牵扯出的滔天风波终停。

    ※※※

    幽安宫,烛火诡明。

    黑影快入虹芒,避过重重守卫直入寝殿。他隐身在暗处,轻轻掀开窗户只留一条缝隙悄悄打量。

    殿内一角宫灯昏暗,赵毅撑案跪坐,左手执壶右手执杯不停灌酒。他只觉有风刮来,灌酒的手一停,迷蒙眼下赫然多了个纸团。

    混沌顷刻散去,冷眼陡眯,他捂在掌心揉了把缓缓展开。

    纸上只有“稍安勿躁”四个字,却令他眉染喜色,更加笃定没将韩从逸拖出来抵罪是正确之举。

    他难掩激动的端酒又饮了口,双眼沉暗,似想起什么,重重将酒杯砸在地上还觉得不够,疯了般撕碎纸团,阴恻低语:“风净洛……”

    殿外黑影确定纸团已毁,如来时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窗边。

    ※※※

    “从午时进门现已日落西山,你话也不说人也不理,到底霸在我这儿做什么。”风净洛沉不住气的打破久久沉默。

    案边男子,一身白衣,纤尘不染,清净之气萦绕,似与万物融为一体,又似与尘嚣俗世格格不入。

    风净洛轻蹙柳眉,虽贪看他沉默时的慵懒之态,却耐不住高深莫测且肆无忌惮的多番打量。忍不住道:“若云大人无话可言便请回,下官还有事待忙,无空陪大人闲坐。”

    云陌劫推案起身,目光紧锁她一步步缓走。

    风净洛一惊,也跟着站起,强忍住想退后的冲动,顶着他专注目光未移。

    云陌劫停在她身前,目光下移,大掌同时伸向腰间,勾起金光轻摩。倾身靠近她耳边,声音压得极低,“你可知司徒弘一案为何会进行的顺利无阻?”

    风净洛强迫忽略颈侧泛起的酥痒,故作无事道:“圣意使然。”

    幽光掠过黑眸,唇贴在耳珠,湿气喷洒,“陛下有意彻查司徒弘一案,但朝中无人敢接,你可知为何?”

    拳头在袖下紧攥,额心生出细汗,她却倔强的不肯退一分,只道:“东宫储位之人,稍有不慎得不偿失。”

    哪知换来一声沉笑,云陌劫略微沙哑的声音全落入耳里,“天真,你以为就你那点伎俩真能逃过陛下之眼。帝王心术,要的便是臣下依君心而行。”

    风净洛指尖凉透,咬唇坚定道:“君心若明,我便向之。”

    云陌劫眼色微变,挺身退开。绕到她先前位置坐下,两腿轻分自在地背靠在椅。他唇角压笑,又看了她会儿,拍了拍大腿,轻道:“过来。”

    风净洛哪能听从,反向后退了半步,嗔骂:“下官自与云大人不一样,哪能同大人般不知羞耻为何物。”

    云陌劫冷眼轻眯,口中净是不耐烦,“过来,否则不好看的是你。”

    风净洛一听火大的要命,却也能从逐渐冷掉的面色知他耐心尽失。其实心里也不是真不愿,遂妥协地侧坐在他屈起腿上。

    云陌劫脸色稍缓,下巴抵在她肩头轻轻靠着。

    她却怒火难消,举拳锤了他一记。

    云陌劫也不恼,由着她撒泼。

    二人静抱了会,云陌劫捉来她一手缓缓轻摩,淡淡酥痒烫暖芳心。黑眸撇了眼缀满红晕的芙颊,叹道:“可知自己犯错?”

    感觉怀里的软躯一僵,搁在腰间的手安抚轻揉,待她缓过。

    风净洛双手撑住胸膛稍稍推开他,水眸上扬对上一汪沉寂深潭,低问:“何错?”

    摩擦手指一停,抬手将她散在耳侧的碎发捋回,“你虽揪出幕后主使,却也拂了天家颜面。陛下虽有心彻查,却不知这幕后之人竟是太子。你为能一举将其定罪,故待林知任罪诏一出便上奏太子数罪。陛下原想留中待查,哪知你屡出罪证,陛下有心保存天家颜面,不得不下旨彻查以堵你再出证言之口。”

    风净洛僵坐在他怀里,越听越心惊,声低问:“若我不得他意,为何还要擢我。”

    云陌劫将她压回怀里,安抚地摸了摸头,“立功不擢不合常情。再者,朝中各方势力纵横盘绕,正缺直谏之人。你虽拂了天家颜面,却将司徒弘一案办得如斯漂亮,陛下万不会意气用事。”

    风净洛靠在他胸前,听他清理局势。他看似置身事外,从不过问,却在背后穿针引线,将所以事系在一起方能有如今局面。而她,是否也在他的算计之内。

    这样的男子,又有多少真心?

    云陌劫见她乖顺的倚在胸前,自然知她心里定然有事。握住她的指紧了紧,无言给她力量,轻嘱:“虽擢你用你,但陛下心里多少对你有些怨怼,日后行事万不可鲁莽。”

    风净洛闷闷点了下头,伸展双臂环住他。

    云陌劫低眸深瞥微红双眸,内里水朦含雾,女儿情态一望便知。他松开她的手紧紧回抱,沉眉浅吟,“别想太多。”

    窗外月影高挂,房内浓情温温。

    ※※※

    南书房,烛影摇动。

    云陌劫手持卷宗推门而入,正欲施礼已被唤住。

    坐在案后之人黄衣裹身,从堆积如山的折子里抬头,看见是他立马招手,“云卿来了,过来坐。”

    云陌劫反身关门,敛眸走到案下之位。

    赵匡舟不再说话,又埋首默看。额头青筋渐跳,倏地将折子怒扔回案,讽笑:“自皇太子被废黜之日起,每日皆有朝臣奏请朕立储。云卿,你说他们是担心朕归天后平乐后继无人,还是关心朕所立之人与他们之系?”

    “陛下龙体安康,立储不同儿戏,当需从长计议。”语气平淡无波,沉入人心。

    不悦稍退,赵匡舟倏地压笑,侧问:“若无废黜一事,亦不必平添烦恼。”

    云陌劫闻言一凛,当知他此话深意,垂眸轻道:“陛下若想得潜龙,必先折其党羽。他乃太子之师,二人多年相濡以沫,太子耳濡目染,早成羽之重心。否则以太子一人之力怎敢私修宫殿,用天子之色。”

    赵匡舟低眉似思,满含深意的目光锁住他久久。随意抽出一道折子,边看边道:“以云卿之智怎会不知朕所言何意,难道非得朕言明?”

    云陌劫屈腿静坐,眸底幽光散去只存清明,沉道:“太子一事风净洛全乃无心为之,陛下心若明镜,亦不需臣在此事上多言。她为人尚不够圆滑,好在聪明警敏,虽略有手段,却与朝中重臣皆无牵扯,能为陛下所用。陛下若离了臣,暂可信她。”

    赵匡舟眼睛一眯,难掩诧异,“云卿怎知朕要遣你出京。”

    云陌劫淡笑,“既知玉麒麟藏于炎跋苍山,陛下定不会久而不动。现司徒弘一案已尘埃落定,朝中尚安,正是探听时机。”

    赵匡舟听得一怔,复又大笑,目光复杂而感叹,“云卿与朕确乃同心。”

    云陌劫起身轻揖。

    赵匡舟顷刻收起笑意,叮嘱:“此去炎跋万不可暴露行踪乃其一。火莲花身在天养,也需云卿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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