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您怎么不走了”一个内监疑道。
桑若寜拧眉不语,姨母的病这么快就好了
看出她的怀疑,温亭樱洛面色讪讪的,半讨好地对她笑道:“阿寜,我们快过去吧,皇后娘娘正等着我们呢。”
见她明显是心虚的样子,桑若寜顿时恍然大悟,瞪了她一眼,又恨恨地看向公孙锦:“你们俩联合起来骗我”
姨母看上去面色红润,精神很好,半点也不像是病重的样子。
闻言,公孙锦不自然地挑了挑眉:“这……岂能称之为骗,我们这是奉命办事。”
桑若寜面色一沉:“奉谁的命”
“喏,你看!”温亭樱洛以眼神示意她往前看。
昭阳殿前,除了皇后,又从殿内走出来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人,男人在皇后身侧站定,朝着他们这边远望过来。
桑若寜定睛看清了男人的面目,面色顿时冷凝下来。
她没好气地甩袖,转身便要走,温亭樱洛见状连忙拽住她:“阿寜,你去哪儿”
桑若寜头也不回地道:“回长风寨去。”
“你父皇已经看见你了,你若现在走了,皇上会怪罪我们俩的。”
“你们联合起来欺骗我,就觉得我不会怪罪你们吗?”
“阿寜……”温亭樱洛摇着她的手臂撒娇,“皇上要我们编造谎言把你哄骗回来,我们岂敢不从?你是我最好的姐妹,又是阿锦最疼爱的表妹,就不要与我们置气嘛。”
公孙锦也正色道:“寜寜,别耍孩子脾气了,舅父这次让我们骗你回来,是有正经事要你去做的。”
桑若寜不屑地冷哼:“他能有什么正经事”
“我们也不清楚。”温亭樱洛说道,“先别妄自揣测了,我们先过去拜见皇上和皇后吧。”
虽然很不愿意见到桑廷玉,但眼见他一直朝着这边张望,桑若寜跺了跺脚,还是只得不情不愿地往昭阳殿过去。
三人方到昭阳殿的大理石台阶下,桑廷玉和皇后身后随侍的宫女和内监就跪了一地:“奴婢(才)拜见三公主,拜见锦绣公子,拜见温亭姐!”
公孙锦走上台阶,挥袖道:“都起来吧。”
虽身为国师府世子,是皇上亲封的锦绣公子,但公孙锦却丝毫没有架子,反而平易近人,内监宫女们都连忙道谢起身:“奴婢(才)谢过锦绣公子。”
眼见公孙锦仪表堂堂、气度不凡,桑廷玉满意地颔首,说道:“嗯,不错,许多年未见,阿锦你出落得更加令朕欣喜了。”
公孙锦礼貌笑道:“舅父谬赞了。”
桑廷玉又看了看温亭樱洛,接着笑道:“樱落也愈加美丽动人了。”
“臣女樱落,谢陛下夸赞!”温亭樱洛娇笑道。
转眼又看向桑若寜,见她面色冷凝,一脸漠然,桑廷玉皱了皱眉头,不悦道:“见到朕,就如此令你不开心?”
对于他的责问,桑若寜不予置喙,只是面色不善道:“你费尽心机让他们把我哄骗回来,到底想作甚?”
“桑若寜,你真是越来越不懂礼数了!”桑廷玉忍不住呵斥出声,“见到朕,你这是什么态度?”
“抱歉,没有态度。”桑若寜斜眼看向别处,“你若是没什么可说的,我便回笙盈岛去了。”
说罢,她转身欲走。
“你给朕站住,你还有没有点规矩了!”桑廷玉气得不轻。
皇后一直看着他们对话,此时走上前来,挽住桑若寜的手臂,在她耳畔轻声说道:“寜儿,怎可对你父皇如此无礼?”
看见姨母温柔的面容,桑若寜的怒气消散了许多。
“你既然都已经回来了,要回去也不急在这一时。”
闻言,桑若寜蹙眉深思了会儿,想着姨母都亲自开口了,她也不好出言反驳她,斜眼看了看望着自己脸色黑沉的桑廷玉,冷冷说道:“我是看在姨母的面子上才留下来的,不是因为你!”
皇后见桑若寜态度有所好转,又转回身挽住桑廷玉的手,柔声劝道:“皇上,寜儿好不容易才能回来一次,您就不要和她置气了,你们父女俩好几年未见了,难道您就不想念她么?她还是孩子心性,您可不能和她计较。”
桑廷玉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没再说话了。
公孙锦和温亭樱洛对视一笑,还是皇后娘娘会哄皇上,也能稳得住桑若寜这个魔女。
“都别站着了,一起到本宫的皓月宫里坐坐吧。”皇后复又笑道。
“遵命!”公孙锦与温亭樱洛同时说道。
桑若寜不冷不热地回道:“嗯。”
皇后盈盈浅笑着,挽着桑廷玉的手,带着他先进去了。
公孙锦和温亭樱洛又安慰了桑若寜几句,劝她不要再置气,也拉着她一起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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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要我去参加卢国公的寿宴?”桑若寜惊得一下子从凳子上站起来。
桑廷玉冷声道:“你如此意外做什么?你拒绝了朕给你和卢国公世子的指婚,还不经过朕的允许私自嫁予了他人,让卢国公府上蒙羞,给朕丢人,卢国公世子卢振云也成为了整个郢城的笑柄,去给卢国公祝个寿赔个礼道个歉怎么了,还委屈你了?”
桑若寜不语,面色很是纠结。
这事儿她是做得对不住卢国公一家,但是也是大老头乱点鸳鸯谱在先,她只是正义的反抗,凭什么要去卢国公府上给他祝寿还要道歉?
再说了,真要去了,她还不得尴尬死。
思忖了一阵,她重新坐回椅子上,冷然道:“我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还以为如此大张旗鼓把她哄骗回来是什么正经事,原来是去祝寿道歉。
早知道就不回来了,和相公一起待在长风寨,快快乐乐的多好。
桑廷玉被她气得够呛,拍桌子怒目圆睁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你必须去!”
卢国公是皇桑国的股肱之臣,又是三朝老臣,很得桑廷玉的器重,此次桑若寜拒婚大大拂了卢国公的面子,桑廷玉心中对卢国公也觉得歉疚至极,此次恰逢卢国公府上要举办卢国公的六十大寿寿宴,桑廷玉想着无论如何也得把这个不孝的女儿带过去给卢国公赔礼道歉,不能伤了这个三朝老臣的心,再连着寒了其他大臣们的心。
桑若寜怒道:“你凭什么包办我的一切,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得去做什么?”
“因为朕是你的父亲!”桑廷玉毫不退让。
桑若寜忽而讽刺一笑,道:“是我的父亲,就可以从把我寄养在外,鲜少过问我的死活。是我的父亲,就可以随意为我指婚,甚至不问过我是否愿意。是我的父亲,就可以随意指使我,逼迫我去做我不愿意做的事,半点不考虑我的心情。像你这样的父亲,我可以选择不要吗?”
说罢,她眸中蕴含了一丝苦涩,渐渐的,又染上了一缕悲凉。
桑廷玉听完大怒,还欲拍桌子怒吼,皇后连忙给他使了个眼色,他瞧见了,才强行忍住了没有发作,只是握紧的拳头不停颤抖。
没想到,她居然已经厌恨他到了不想要他这个生身父亲的地步!
他心中,一股悲凉狠狠席卷而过,气怒交加,又心痛不已。
皇后凝视着桑若寜,缓缓道:“寜儿,你父皇做的一切事,其实都是为了你好,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都曲解他了。”
桑若寜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皇后又道:“你也难得回来一次,就不要与你父皇针锋相对,搞得大家都不高兴了。卢国公中年得子,对卢世子是溺爱了些,才把他宠坏了,你不喜欢卢振云,本宫心里也明白。”
顿了顿,她又继续语重心长地接道:“既然你都已经嫁给了别人,那么和他也就没有任何可能了。既是如此,你也不用再计较那么多。何况那卢国公都已经六十岁了,年事已高,又是朝中的重臣,你去给他祝个寿赔个礼,就当是感谢他这么多年来为皇桑国所作的贡献。你也得为你父皇想想啊,三朝重臣受到如此欺侮,若是你父皇还无动于衷,不携上你亲自去给卢国公赔个礼道个歉,那得寒了多少朝中重臣的心,他们以后都不敢为皇上过分卖力了。”
缄默半晌,桑若寜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
虽然她很讨厌卢振云,但他爹卢国公却确实是位良臣,她闷声回道:“姨母,您的谆谆教诲阿寜记下了,我会去参加卢国公的寿宴的。这件事确实是我对不起他们卢家人,是该去给他们道个歉。”
皇后这才笑开了,摸了摸她的头:“姨母就知道寜儿是个好姑娘,一定会听劝的。”
桑若寜苦笑一声,没有再说话了。
见她答应了,桑廷玉也不再气怒,命宫女们传来了膳食。
桑若寜他们三人舟车劳顿赶回郢城也着实很累了,都低着头认真吃饭,没有再讲话。
皇后殷勤地往三人碗里添菜,嘱咐他们要多吃点,吃饱点。
虽然很气恼桑若寜对自己态度不善,但桑廷玉心里终归是很想念她,毕竟好几年未见过了,也伸手往她碗里添了些菜,道:“这么多年未见,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多吃点儿。”
因为桑若寜对他的厌恨,他心里也一直存有芥蒂,很少正面关怀她,说出的话也满满都是僵硬。
桑若寜皱了皱眉,虽然并不接受他的关怀,但不想再和他发生争执,便也什么都没说,继续默默吃饭。
撤下膳食后,三人拜别他们,准备出宫去。
见桑若寜要走,桑廷玉有些不舍,喊住她道:“你……不在宫里住吗?”
他早就命人收拾好了寝宫,就等她回来住了。
桑若寜顿足,斜眼往后看了看,并没有真的看见桑廷玉的神情,便又转回头去:“不了,我去姑母府上暂住。”
说罢,径直走出了昭阳殿。
公孙锦和温亭樱洛拜别他与皇后,快速追上了桑若寜,三人一起出宫去了。
桑廷玉叹了声气,摇头道:“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记恨朕如此之久,到现在都还不能释怀。”
皇后劝慰他道:“皇上,寜儿毕竟还,她不懂得您的良苦用心,使些孩子脾气也在情理之中,您就不要和她计较了。”
“罢了,罢了。她愿意记恨朕,就让她记恨吧,朕这些年来,确实对不住她。”摇了摇头,他又接道:“皇后,你让人送些衣物首饰以及必须的生活用品到国师府去,可别让寜儿住得不舒服。”
“寜儿是皇妹和国师一手抚养大的,国师府就宛如她的家,什么都不会缺了她的少着她的,皇上您尽可放心。不过臣妾会把您要求的东西都派人送过去的,这毕竟是您的心意。”
皇后说的话虽然是事实,桑廷玉的心里却蓦然涌出了一股酸涩。
自己的女儿,却宛若养成了别人的女儿,哪怕回家,也不愿意回他这个她亲生父亲的家。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做人如此失败。
他不负天下,不负臣民,却独独负了自己的妻子、自己的女儿,何其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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