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柱香的工夫,有个男子声音传了出来:“杨公子,别来无恙。”
杨起予一回头,一个白白净净、留着小胡须的翩翩少年从里间走出来,果然逼真,也果然是别有一番韵味。
杨起予点头称奇,笑道:“如此,哪里有人认得出来?”
刘姑娘拱手道:“哪里,还是要麻烦杨公子了。”
“你就当是我是你小弟吧,如何?”
刘姑娘想开个玩笑,语气却是冷淡的:“好,哥哥在上,受小弟一拜……”却不想又是连着一阵咳嗽,咳出了血。
杨起予慌忙端来茶水,刘姑娘喝了几口,平复下来。
杨起予便斟满一杯酒,端给刘姑娘道:“烦请姑娘再用酒漱漱口吧,沾些酒气,好应付官差。”
刘姑娘便照做了。他还故意往刘姑娘身上洒了一些酒,如此,两个人都是满身酒气了。
一切准备就绪。
杨起予携刘姑娘便下了楼,溜着墙边低着头出了丰采楼。酒楼小二并未向他们讨要酒钱,原来,早由那秀娘付过了。
早有伙计将马牵到了门口。杨起予自己先上了马,再将刘姑娘拽了上来,骑在自己身后。
大康帝国虽是一个较为开放的国度,但男女授受不亲的观念依然深厚。
刘姑娘坐在后面,手抓住马鞍,死活不肯搂住杨起予的腰。
杨起予回头问道:“姑娘可坐好了?”
“嗯,好了。”
杨起予用脚后跟上的马刺轻轻刺了一下马的肚子,这马便腾地冲了出去,刘姑娘身体失去控制,差点掉下去,慌忙抓住杨起予的腰,继而搂住,搂紧,她冻得冰凉僵硬的纤手立刻就感受到了杨起予身体的温度。
刘姑娘无比贪恋这种属于男人的温度,便不由地抱紧了杨起予。
杨起予也感受到了刘姑娘热情的拥抱,但他心无旁骛,只想着尽快送姑娘出城,找一个医士,安顿好,然后回家陪护妻子,带她继续寻找良医治病。
于是,快马加鞭往东城门而去。
此刻已到午夜时分,寒气袭人。
京城虽说是一座不夜城,但通宵营业的酒店和夜市多集中于中心区,越往东边走,行人越少,灯光越淡。
行至崇明街时,已是漆黑一片。
前方要穿过一条窄巷子,杨起予便放慢了速度,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深夜,显得格外清脆。
正在这时,巷子拐角处传来女子惊恐的尖叫声。
杨起予本可不必关心,直行通过,但那不是杨起予的风格,他虽不会武功,但有侠义之心。
他扯动缰绳要往另一条巷子里拐,但这匹马并未服从,他便加了力气,马倔强地纹丝不动。
杨起予只好拍打马刺,这马才极不情愿地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进得巷子,不看则以,一看惊得那匹马一声嘶鸣,高高抬起前腿,差点将两人掀落马下。
杨起予紧紧抓住缰绳,双腿夹紧马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控制住马。
这也惊醒了背后搂着他沉睡的刘姑娘。待马镇定下来,刘姑娘便松开手,往后面挪了挪,与杨起予保持一定距离,然后伸出头往前面看,问道:“杨公子,前面是何人?”
杨起予低声回道:“有人正在行苟且之事。”
原来,巷子里有一黑衣男子正把头埋在一个风尘女子的肩头狎昵,而女子受到了惊吓,尚在苦苦挣扎。
男子听见有人骑马进来,便扭过头来看。
杨起予和刘姑娘这才发现,男子的脸像死人一样惨白,看模样竟是西洋人,高大瘦削,棕色长发披肩,眼睛像炭一样黑,嘴角沾着鲜血,脖子上戴着一个银色项链,闪闪发光。
西洋人神情诡异而阴冷,突然微微一笑,露出两颗长长的、锋利的尖牙,尖牙上也沾着血渍。
杨起予大喝一声:“快放了那女子!”
西洋人冷冷一笑,丢开女子,直勾勾盯着杨起予。那被松开的女子惊恐万分,匆忙地把衣服往雪白的胸口上拢了拢,撩起裙袂便逃之夭夭。
西洋人忽地原地腾起,五十步的距离一眨眼工夫就到了杨起予身边,快如闪电。
西洋人出手更快,杨起予和刘姑娘来不及任何反应,两人的脖子就被他一手一个紧紧抓住,愣是将两人从马背上取了下来,两人也都被他举到了空中,那马早惊得一溜烟儿似的逃走了。
杨起予和刘姑娘登时觉得两眼冒金星,胸口憋闷,呼吸困难,毫无反抗之力,眼看就要被活活掐死。
不料,那西洋人突然一声惨叫,松开了手,两人扑通一声掉落在地上。
只见,西洋人抓杨起予的那只手像被烈焰烧伤一样,冒着白烟,脱了皮,血肉模糊,只疼得那西洋人大口喘气,惊诧地盯着杨起予看了良久,摇了摇头,倏地飞到房顶,倏地消失不见了。
杨起予和刘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往四周查看,并未发现有他人相助。
两个人觉得好生奇怪,杨起予也愣愣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一切来得都很突然。
刘姑娘问道:“刚才那个西洋人到底是人还是鬼?”
“我往来西域做贸易,见过很多西洋人,也懂几句西语,西洋人确实很白,但没见过这么白的。”
“你有没有感觉到他的手很凉,像冰块一样。”
“那个时分,只想着我命休矣,我家娘子便无人照料,哪里还记得他手指的冷暖?”
刘姑娘若有所思:“这一切都好蹊跷,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无论怎样,我们从鬼门关回来了。”
杨起予将刘姑娘扶将起来,两人呆呆地看着那只马逃走的方向。
刘姑娘叹口气,引起了一阵咳嗽,看上黯然神伤。
杨起予向来乐观,早看穿了她的心思,笑道:“刘姑娘莫担心,今晚暂且歇息,明早五更出城,到城外买匹马,城外不过二里地有个马市。”声音洪亮,铿锵有力。
“只好如此了。”
杨起予搀扶着刘姑娘走出了巷子,来到了大马路上。
迎面走来一个官差,两人想躲闪,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那官差眉清目秀,高大瘦削,背着一副小巧的短弓,腰间挎着一盒箭和一把佩刀,他虽穿着代表官阶较低的绿服,但眉宇间英气十足。
官差牵着一匹马,再看,正是杨起予的马!
官差看到两人便停住了脚步,问道:“二位公子,这匹马可是你们的?”
杨起予悄悄拉了拉刘姑娘的衣袖,提醒她现在她是女扮男装,刘姑娘自然会意,立即挺直了腰板。
杨起予拱手谢道:“谢过官爷,正是在下的马。刚刚受到惊吓,脱缰而去。”
官差又问:“敢问二位公子,深更半夜,在此作甚?”
杨起予心道,这个官差,谈吐斯文,举止谦和,真是不多见,回答说:“晚上,我兄弟二人喝完酒,准备回家,路过此处,马受惊,将我兄弟两人掀落马下,我等正在寻马,不想,让官爷拾到了。”
官差并没有把马交还给他们的意思,道:“马为何受到了惊吓?”说完指了指刘姑娘道,“你来回答。”
刘姑娘有点慌张,并没有开口。
杨起予忙解释道:“我兄弟愚钝,是个哑巴。”
刘姑娘慌忙配合地点点头,用手指在空中胡乱比划了几下子。
“你们为何撒谎?”官差语气轻淡,却掷地有声。
杨起予和刘姑娘面面相觑,心想,这下麻烦了。杨起予忙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官差,道:“一点茶水钱,不成敬意。”
官差不为所动,喝道:“缘何撒谎,快说!”
杨起予再摸出两锭银子,双手捧了过去。
官差忽地拔出了朴刀,喝道:“少来!我且问你,方才你们明明遇到了奇异事,为何不说?”
杨起予迅速转动脑筋,方知此人说的是西洋人一事,便拱手道:“实不相瞒,我妻子重病再身,我急于赶回中州,才并没有说实情。”
说完看了一眼官差,官差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杨起予又道,“方才,我二人骑马路过此地,听闻巷子里有女子喊叫,便过去察看,发现了一个西洋人正在亵渎一个女子,我便叫他住手。谁知那个西洋人好生厉害,抓着我二人的脖子一手一个举到空中,差点掐死我们,也不知哪路英雄用什么暗器,伤了那个西洋人的手指,他才罢休,将我二人扔在地上,逃走了。”
官差双目放光,忙问:“那西洋人何等模样?”
“穿的是黑色长衫,薄薄的一层,这寒冬腊月的,他竟不嫌冷。高约八尺,肤色很白,功夫了得,这么高的个子速度却奇快,快如闪电,五十步距离,一眨眼就到了。”杨起予比比划划将西洋人的形象描述一番。
官差从怀里拿出一本书和一支铅粉笔,遂在本子上记录起来。
见杨起予不再说话,便又问:“那西洋人是不是有一对长长的尖牙?”
“官爷怎么知道?”杨起予惊诧不已。
官差并不回答,兀自从怀里掏出一张宣纸,连同铅粉笔递给杨起予,不容置疑地说:“把西洋人的模样画下来。”
杨起予看了一眼刘姑娘,刘姑娘点点头,拿起画笔和宣纸,一眨眼的功夫便将那西洋人的模样画了出来,跃然纸上,十分逼真。
这会易容术的,画功果然高超。
官差接过画像看了看刘姑娘,露出了笑容,道:“画得很好。”
“官爷,我们是不是可以走了?”杨起予看官爷心情愉悦,便试探着问了一句。
官差说道:“可以。”说着便把缰绳交给了杨起予。
杨起予接过缰绳,把马带过来,就欲告辞。
官差突然说:“方才果真没看到有人救了你们?”
杨起予点点头:“果真。”
“那就奇怪了。西洋人武功如此高强,我看你二人,一个不是习武之人,一个是女流之辈,如何逃脱?”官差狐疑地看着他们俩。
杨起予吃了一惊,刘姑娘也大惊失色,恰好赶上一阵咳嗽,掩饰住了一脸的惊愕。
官差又道:“公子,你印堂不亮,双目不晶,虎口不粗,关节不硬,定不是习武之人。至于你那所谓的小弟,走路轻盈飘逸,双腿紧闭,前胸突兀,纤手精细,耳垂有洞,却无喉结。一个大丈夫,一个小女子,你二人化了妆,趁着夜色,往东华门出城方向奔去,到底是私奔,还是犯了什么案?”
刘姑娘低头看了看自己那掩饰不住丰满的胸部,羞红了脸。
杨起予心头一紧,没想到这个普通的官差竟如此厉害,不动声色就看透了一切,慌忙抱拳道:“官爷观察细致入微,推断准确无误。我二人确是私奔,还望官爷成全。”
官差道:“你们私奔不私奔跟我没有关系。我只知道,禁军近来在秘密搜捕一个刘姓的女子。”说完轻描淡写地瞅了一眼刘姑娘。
其
实,这个官差正是前文所出现的、那个不甘平凡的巡检刘决。刘决聪明绝顶,自然有些怀疑此女子与大庆殿行刺案有关联,可是此案因为瑞王爷的介入变得十分复杂,如果自己横插一脚,等不到弄得水落石出,便会被人灭口了。索性不如躲得远远的。
杨起予和刘姑娘越来越紧张了。
刘决却把刀入了鞘,不慌不忙地说:“莫慌。我只不过是京城巡检,一个蝇头小吏罢了,很多事情不归我管,我也没兴趣管。我今天放你们走,主要是因为……”
说着,抖了抖手中的西洋人画像,继续道,“因为,你们为我调查一宗重大案件立下了汗马功劳,以后我便可用这张画像,对号入座,不久便可揭露真相,将其绳之以法。实不相瞒,方才我巡查到这里,见到一个袒胸露肩的女子跑过来,上前一询问,便知那杀人恶魔又出现了,于是急忙赶过来,不过还是来晚了一步。你们走吧。”
杨起予反倒佩服起这位官差来,说道:“敢问官爷贵姓大名?今日恩情,他日再报。”
“我叫刘决,马行街洗面桥巷第五家便是。如果有缘,今后你还会来找我。”刘决笑着说。他官职卑微,一个帝国首都内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罢了。
“告辞。”杨起予和刘姑娘上了马,匆忙离去。
到东胜门城楼下已是五更天了。
城门早已打开,那挑着担、推着车、载着货的进城的百姓,络绎不绝,热闹非凡。城门下有数十个禁军正在对出城的人一个个严格盘查。杨起予回头看一眼刘姑娘,道:“不要做声,且装哑巴。”
那几个禁兵看是杨起予是两兄弟,问了姓氏名谁、哪里人氏、来京作甚,杨起予都从容不迫地一一回答。禁兵看他对答如流,身后还有一个只会胡乱比划的哑巴,便没有再多问,放他们出城了。
刚一出城,杨起予便快马加鞭,一口气跑出城外三十里地来,方停在一片竹林边上,并将马牵到旁边一条小溪上饮水,稍作休息。
此时,圆滚滚的太阳已经从东方破土而出,继而冲破云层,照射着大地。
经这太阳的一阵照耀,杨起予再无疲惫之感,周身便有了力气,血液快速流通,双目放光,他感到浑身燥热,有使不完的劲、用不竭的力。
他似乎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动,在响,在生长,他能真真切切感受到身体里有无数道气流在穿行,汇聚,他感受到了体内蓬勃的生命力。
杨起予踌躇满志。他有决心、有信心,医治爱妻的怪病。
刘姑娘问道:“杨公子,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不妨,请问吧。”杨起予不假思索。
“嫂夫人得的是何种怪病?”
杨起予也不避讳,回道:“缺血失气,脉搏微弱,茶饭不思,苍白无力,身形消瘦,神志不清。白日嗜睡,每到夜间,噩梦连连,醒来便亢奋异常,尽言诳语,疯疯癫癫,已经足月有余,看了数十名医,都诊断不出病因所在。后来,我便找了阴阳先生,做了几场法事,却都无济于事……”
杨起予说着竟流下了两行热泪,他擦干眼泪继续道,“唉,医士,家人,朋友,都劝我尽快准备后事。但是,我不相信我的妻子命数如此短暂,我一定要治好她,一定治好她!”
刘姑娘十分感动。有那么一瞬间,她心底羡慕极了那个杨起予的女人。而纵观自己这二十年人生,除了杀人、复仇,除了四处躲藏、修炼神功,别无其他,想来也是可悲可怜。
“我有个建议,公子听听就行了。”
杨起予忙问:“有何建议?”
“听说,西域特兰西瓦尼亚公国有神父,会念咒语,可超度灵魂,起死回生,亦专治各种怪病,如果得行,公子可携夫人去趟西域一试。”
“西域?”
“对。过了昆仑国,再往西走三五千里,穿过黑海,再行五百里便到了。”
杨起予望着西边,陷入了沉思。
刘姑娘拱手道:“杨公子,感谢救命之恩。我们就此作别吧。”
“你身受重伤,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杨起予担心她再次落入贼人之手,不免怜香惜玉起来。
“我自有安排,你走之后,即有人来接我。公子请速速上路,赶快回家吧。”
杨起予将信将疑,但也不再推辞,便从怀里掏出两锭银子,递将过去,道:“姑娘……”
刘姑娘摇摇头,本不想告诉他实情,但看他如此真诚大义,便道:“不用。实不相瞒,我叫刘光洁,乃后蜀皇族后裔。”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翡翠令牌,上面用篆体刻有一个“洁”字,翡翠横竖有数个细孔。刘姑娘将令牌递给杨起予,道:“有此令牌,你进川出蜀,遇到紧急情况,用力吹,发生三声响,便会有人出来救你。”
杨起予归心似箭,接过令牌,仔细揣入了怀中,说道:“谢过刘姑娘!”正要离去。
刘姑娘拽了一下他的衣襟,动情说道:“杨大哥,我这些年行走江湖,几乎未向他人示过真面目。你是个好人,重情重义,所以,能否容我将真实面目展示于你?”
杨起予不免惊异,问道:“难道昨夜在丰采楼,刘姑娘出现时的面目并非真面目?”
刘光洁点点头,然后摘掉帽子,去掉簪子和发卡,一头乌黑的秀发飘落下来,风一吹,尤为飘逸清新,宛若神仙。
刘光洁去了那小溪边,伸手将脸上贴得紧紧的一层易容神膜撕去,又将五官仔细修整了一番,撩起冰冷的河水将脸洗干净,用手绢擦掉水珠,重新走到杨起予面前,笑道:“杨大哥,这就是真实的我。”
杨起予看呆了,这刘姑娘比想象中更加美丽动人,洁白无瑕,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周身散发着一种难以捉摸的仙气。
“刘姑娘如此美丽,在下三生有幸得以一睹姑娘风采!”
“请公子一定记住我的容貌。”她明白,不知道哪一天自己殒命了,还没有几个人见识过自己原始的美丽,那该多可惜啊。如今,杨大哥见到,也算死而无憾了。
杨起予心头悄悄动了一下,他怕再流连下去,心里会更乱,于是,飞身上马,拱手告别刘光洁,向中州方向飞奔而去。
刘光洁眼睁睁看着杨起予远远消失在那条苍凉大道的烟尘中,心底竟生出一丝悲凉。
这时,从竹林里走出一个少年来,不是别人正是刘光复。
原来,刘光复当夜自缢而死,第二日五更便被人抬到马车上,一路向北,扔到了城外云山脚下。早有神灯大师派人埋伏在那里,将刘光复的尸体拖到马背上,秘密拉到了神灯大师的居所——箕山之上的神灯阁内。
神灯大师见刘光复尸体完整,便急忙撕破他的衣服,使其露出后颈上的拱门状文身。
不要小看了这个文身,那可是刘光复行刺前花了一万两白银,请神灯大师用法力镌刻上去的,这道门叫双命门,也就是多了一条命。
如果刘光复死后留个全尸,且拱门文身不被破坏,必须在三个时辰内,神灯大师使用法力,用他闻名于世的神灯照亮那道拱门文身,直至拱门发出异光,脱离肉身,文身一去,便可起死回生,不过也就一次机会。刘光复有幸活了下来。
刘光复死而复生后,对现实、对生命、对自我都有了新的认识。
他深感自己法力、能力和智力有限,即便身边笼络了再多的能人异士,要想推翻帝国,还远远不够。
兄妹两人简单诉说着各自的遭遇。
刘光洁感叹哥哥奇迹生还,自己也被一个情深义重的君子所救,一切都像做梦一样,美好得好不真实。只可惜的是,行刺行动失败了。
兄妹两人精心准备了两年,去年特意赶到大尧国学习该国风俗习惯、礼节装扮,后又混入拜贺队伍,进到了宣德门里面熟悉地形、程序等情况。
大年夜当晚,刘光复和刘光洁装扮成大尧国使臣,悄悄潜入都亭驿大尧国使臣的寝室,杀死了三个使臣。
刘光洁用全真易容术将三个杀手易了容,无论是着装打扮还是五官面容都与大尧国真正的使臣毫无二致。刘光洁这才放下心来,协同两个手下将那三人的尸体背出来,暂且放到了和都亭驿仅隔一条街的一家小客栈,这个时候,已是五更天了。
刘光洁穿上黑衣,混入看热闹的市民队伍,一直目送哥哥和那两个杀手顺利地进入到了宣德门。
她终究是有点紧张,后悔当初为何不坚持自己去行刺?但转念一想,哥哥武功远在自己之上,便没有坚持,可是,一旦哥哥失败身亡,这后蜀真的是后继无人了。
她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神灯大师给哥哥种下的双命门能救他一命。
刘光洁躲在人群中,忐忑不安地等着胜利的消息。可是等到最后,都没有半点风声。拜贺队伍都散了,也没有见到哥哥。
刘光洁知道,行动可能失败了,即便成功,恐怕哥哥也会被杀或者被捕。刘光洁只好匆忙离去,可是,这个时候,她发现,宣德门外突然多了很多禁兵,还有十几个着便衣、提宝刀、满脸杀气的神秘人。
刘光洁便知这些人是来调查行刺事件的,她低着头跟着人流离开了御街。不敢走大路,溜着小街小巷,绕了很远的路,赶回到了都亭驿附近,再看,此处也遍布官兵。
他们在四处搜查,见人就拦下来仔细盘问搜查。刘光洁想,现在已经出了城,索性南下而去吧。但转念又一想,哥哥生死未卜,我怎能一走了之?突然想起来,小客栈里那三个尸体尚未处理,如果让官兵发现,这嫁祸大尧国的计谋就失败了。
刘光洁便掉回头,穿过一条街,回到了客栈,决定用事先准备好的火引子,把房间烧掉。
客栈里异常安静,店家看到她,勉强笑了笑。
刘光洁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氛,她悄悄穿过前厅,直接去了厢房,进入到自己的房间,却发现藏在里间的那三个尸体不见了。
她暗自说道:“坏了,被官兵发现了。”先飞到房梁,将自己那个驼色的易容百宝囊取下来,背好,再抽出宝剑,屏住呼吸,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果然,从外面进来两个面容粗糙、凶神恶煞的捕头,那便是名震江湖的冬冷和春寒。他们身后还有五六个爪牙。
冬冷冷冷笑了几声,说道:“刘姑娘,束手就擒吧。”
刘光洁也不多说,一招青峰割面,手腕一抖又一招搓腕弹琴,嗤嗤地连刺了四五剑。
那冬冷不动声色,也不出剑,轻松躲过。
刘光洁再使出回风夺月剑,冲杀过去,冬冷突然挥出宝剑,轻巧地一挑,便将刘光洁的剑挑落在地,刘光洁正在诧异间,冬冷一招恒河入海,一掌击中刘光洁的胸口,将其打出两丈开外,撞倒了桌椅,上面的茶具掉落下来,碎了一地。
刘光洁胸口剧痛无比,吐了一口血,顺势靠到了窗户下面的墙上。
冬冷得意笑道:“这刘氏后裔,口口声声要灭我大康帝国,我以为有什么盖世神功,原来就只会这三脚猫的功夫,真是笑话啊!”
刘光洁冷冷笑道:“你别得意太早了!”说罢,将手中已偷偷打开机关的火雷用力往地上一砸,只听得一声巨响,腾出满屋烟云,那帘子帷帐瞬间着了火,冬冷的衣袍亦被烧着,爪牙慌忙七手八脚将火扑灭,众人都捂着嘴鼻,睁不开眼睛。
等到烟雾稍稍散去,再一看,那刘光洁早已无影无踪。
刘光洁选择住这间客房就是因为此处易于逃生,原来,这间客房窗户后面就是一条热闹的大街,
她从窗户里翻出去,跳到街上,混入人群,顷刻消失不见。
她不敢轻易到和剂局抓药疗伤,以免暴露身份,且有官兵追赶,便一路躲躲藏藏,到了丰采楼,遇到了杨起予,这才算顺利逃出了京城。
想起这些,刘光洁竟有股想要抱着哥哥痛哭一场的冲动,但她忍住了。
看着面前目光呆滞的刘光复,她心中不免生出一种怒其不争的无奈感,即便经历过死生,刘光复并未显示出多大的进步、多深的顿悟,依然还是那副居高自傲、刚愎自用的姿态。
“哥哥,下一步作何打算?”
“我已经想好了,去趟西域。”刘光复踌躇满志。
刘光洁一惊:“去那边做什么?”
“神灯大师告诉我一个秘密,他说,西域有种开颅手术,也就是所谓的开天眼,开了天眼,我周身的法力、功力、智力、速度等各种机便能提升数倍,等我再回来,便是天下无敌,杀死谢太平,诛灭谢氏九族,光复我大蜀国,指日可待!”
“开天眼?五百年来,无一人成功,要么死亡,要么疯癫,哥哥还是不要去了。”
“难道我们刘家就这样等着变成朽木,抑或坐以待毙?”
“我看哥哥还没有开颅就有些疯癫了。”
“不成疯,便成魔。先回趟蜀宫,修整几日就动身。”刘光复说得很决绝。
刘光洁了解哥哥的性格,固执任性,听不得半点不同意见。
也罢,让他去西域避避风头也好。
刘光洁骑上马,回头望了望帝国云城,心说:总有一天,我刘光洁一定会杀回来的!
&/div>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