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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雨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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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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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微尘收回心神,絮絮说教着:“再怎么样,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李月下恼道:“我不是开玩笑,要我嫁给那种人,我宁肯去死!”

    他不再说话,李月下又问道:“如果义父要塞给你一个粗俗不堪的女子,你难道就愿意?”

    谢微尘一默,道:“嫁给我这样朝不保夕的人,不是好事。”

    李月下闻言蹙眉,却见他脸色枯灰,现在才想起来问道:“哥哥,你是不是又病了?”

    他淡淡一笑,摇头。

    章宗炼已在等候,见李月下肯出来吃饭,心中大喜。

    谢微尘入座,看见桌上精致的菜色,心中有一丝失望。

    他想起中午吃的米粥,熬了许多时辰,就那样普普通通的一碗,加了些糖,很香很暖。

    他想着米粥的味道,吃了几根高汤白菜便放下筷子。

    李月下注意到,问:“菜不合口吗?”

    他抿笑摇了摇头。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章宗炼从教他们的规矩。他原本也一直谨遵,只是……

    他正出神沉思,听李月下道:“义父,让哥哥回来住好不好?”

    章宗炼没有回答,怕又惹恼了她,便看了谢微尘一眼。

    谢微尘会意,道:“我在春雨楼很好,不必麻烦。”

    李月下刚想反驳,却见他即使病着也比从前有精神,遂无话可说。

    那个楼奴倒将他照顾得很好,她气闷地用力扒了扒碗里的饭。

    章宗炼笑道:“尘儿看起来是好多了,听说你和朱乔相处得很好。我想你们俩也是郎才女貌,朝夕相对,总归生出些感情……”

    “义父!”李月下不禁提高声音,紧张地看着谢微尘。

    谢微尘一蹙眉,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不过他很快便镇定下来,心下掂量。

    若他承认,一来可让月下死心,二来不会让义父起疑,甚至对朱乔的态度也会有所转圜。

    可是……

    他垂眸道:“义父多虑了,朱楼主毕竟是女子,这样的话有损名节。”

    他虽然否认,但那神情却让人无法相信。

    李月下的脸彻底冷了下来,章宗炼但笑不语。

    灯火影影绰绰,涟心终于看到有人过来,却是国公府的家丁。

    他还未上前禀告,朱乔已经明了,起身便走。

    家丁惶恐不安地看看涟心,涟心叹息问道:“何事?”

    “公子今天就在国公府住下了。”

    “姐还好吗?”

    “好着呢,有公子在,饭吃得都比从前多。”

    李月下高兴了,章宗炼就高兴,他们这些下人日子也好过,因而家丁眉飞色舞的。

    涟心将他打发了,去找朱乔。朱乔在暗房练功,无论涟心怎么喊都没有回应,她只好自己吃饭去了。

    谢微尘遣人说今夜住在国公府,实则半夜三更还是悄悄回来了。

    更深露重,他裹挟一身寒气进门。空无一人的偌大厅堂里竟还亮着几盏灯火,照亮往五楼去的楼梯。

    那几根白菜搅得胃里一阵不快,后来还偷偷吐了。现在腹中饥饿,于是他去了厨房,到处找着心心念念的米粥。

    外面有了响动,随后有人进来,他手忙脚乱。

    朱乔推开门,见到他杵在厨房格格不入。

    她张了张唇欲言又止,最终只道:“找什么?”

    谢微尘不由摸了摸头,道:“米粥。”

    朱乔奇怪地问:“国公府连这个都没有吗?”

    太寒碜了吧,看把公子馋的,眼巴巴跑回来找。

    他只是为了吃的回来,朱乔心里一叹,真是人不如粥。

    谢微尘不知在想什么,忽的对她一笑。这一笑颇有些孩子气的柔软,和他平素的温淡大相径庭,骤然在这满是油烟的厨房里生出了绵延千里常开不败的春花。

    朱乔实在招架不住,转头开灶生火,不一会便冒出热腾腾的香气。

    她在缥缈雾气中对他道:“春雨楼会永远为公子留一盏灯。”

    无论他回不回来。

    谢微尘心上一暖,恍若回春。他微微一笑,灶火映着气色比平时红润了许多,近乎娇艳。

    他含笑对她一揖,道:“多谢楼主了。”

    两人各端着碗粥在灶前坐下,谢微尘问道:“你怎么还没吃?”

    他想不到她因怕他不回来而伤心了一场,还当她是怕胖,便道:“我不是说过不准节食吗,你很瘦了。”

    他从来没这么夸过人,有些生硬。

    ……

    有楼奴禀告说,这几日总有人鬼鬼祟祟地在春雨楼附近转悠张望。顺藤摸瓜查下去,是城东马家的人。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朱乔没放在心上。

    她勒令清平居遍寻天下名医的事有了些眉目,有人曾在太白山脚下见到一布衣老者,手提药锄肩荷药框,疑似十几年前归隐的神医须白。跟了一段路,不知如何就消失在山林中,村民惊以为神明。

    朱乔自然不信鬼神,多少抱了几分希望,便让清平居继续全力调查下去,一边已经开始筹谋亲自去寻。

    回春雨楼的路上远远见到了李月下的马车,这一年多来她每月都会来清平居,只是两人会默契地刻意错开,免得两看生厌,因而朱乔认得她的马车。

    却见那马夫眼生,方向也不对,心下疑窦丛生,她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马车顺着官道大摇大摆驶进了马府,在一间厢房外停下。丫鬟扶着李月下出来,朱乔在后面见李月下倚着丫鬟,脚下虚浮,几乎是被拉着进屋的,显然是被药昏了。

    大概是马家不甘断了这门亲,所以想生米煮成熟饭。这马车一进一出,街坊四邻都瞧着,即使章宗炼有心报复,也会落人口实。

    朱乔绕到窗下,觉得自己脑袋比从前灵光了不少。若要直接去救,恐怕闹大了会坏了李月下的名声。

    她戳破窗纸,见马公子在屋中,李月下伏在桌旁,已经有几分清醒,却还是手足酸软,有气无力地道:“你,你敢对我做什么……”

    马公子正正衣冠,郑重道:“月下姐,我也是情非得已,还请你多担待,以后咱俩相敬如宾……”

    说罢便要去碰她,李月下又气又怕,向来苍白的脸颊此刻涨得通红。

    朱乔听了不禁觉得好笑,到这般地步还装君子。她弯腰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连点他哑穴、膻中、手腕等关节。

    马西明浑身又痛又麻,动弹不得,又叫不出来,脸色惨白抽搐,惊惧得满身大汗。

    李月下见此突变,惶惑不安地环顾四周,只见窗户上有个孔。

    朱乔又到门前将看门的都打晕了,翻窗进去。李月下惊慌失措,忽觉后心发热,渐渐有雾气飘散,神智力气都恢复了过来。

    她咬牙活动了下四肢,只见朱乔走到马西明身边,竟然开始剥他衣服。

    李月下惊问道:“你做什么?”

    朱乔头也不抬地道:“他敢欺负姐,我替你出出气。”

    李月下默了一会,呸了一声,冷冷道:“不害臊。”

    说罢还是气不过,走过去猛踹了他几脚。

    朱乔见她踹人毫无章法,又费劲又没杀伤力,蹦跶得还挺可爱,不禁笑了笑。

    “要这样,踢这里。”她足尖轻轻一点他足三里,立即响起杀猪般的嚎叫。

    李月下照葫芦画瓢,虽没她那么厉害,却也让他吃痛,脸上这才露出一点笑意。

    马西明一张脸白了又红,眼睁睁看着朱乔将自己扒得只剩一条亵裤,两条毛腿不住打颤。

    朱乔捏着他的肩将他提到门外高高挂起来,再携李月下上车,亲自驾马提缰,临走前又发暗器将马西明唯一的裤子也打落了下来,轻笑着驾车走了。

    驶到国公府门前,一掀帘子,李月下面沉如水地下来,看也不看她一眼。

    朱乔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而明了。

    自己虽然救了她,但到底是件不光彩的事,李月下应该更不想看到她了。

    正想着,李月下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冷冷道:“今日之事,多谢你。”

    “姐言重了。”

    李月下不再多言,匆匆离去。朱乔兀自想了一会,便回春雨楼了。

    马西明被裸着吊在自家屋顶上的事传得沸沸扬扬,贻笑大方,马家就此颜面扫地。

    朱乔暗中将那日李月下的马车出入马府的事压下,连对谢微尘也未曾提过,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过几天,国公府就有人来找她了。这次来者面色不善,朱乔便知不是好事。她没有惊动谢微尘,独自去了。

    一进前厅便听见男子的抽噎声,章宗炼高坐在上,阴沉的脸喜怒莫测。

    李月下坐在侧首,别过头不看她,地上跪坐着一个衣衫褴褛披头散发的人。

    他扭过头来,朱乔惊了一下,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马公子。脸已经不成人形,鲜血横流。

    朱乔不禁撇了撇嘴,平静地向两人行礼。马公子见到她,立刻对她叫道:“朱楼主救我!”

    她一愣,只听章宗炼道:“你可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将那天的情况草草说了一遍,马公子哭哭啼啼地嘟囔,一张嘴鲜血就混着口水流下。

    “朱楼主,我早说这样不成的。你非要孤注一掷,说什么一箭双雕,我既能娶了月下姐,你又能向国公讨个好。现在国公都知道了,你也快交代了吧,国公或许大发慈悲饶了你我。”

    朱乔电光石火地明白了,又看了看章宗炼和李月下,两人面色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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