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纨一登上二楼，便被满眼的红色震慑住了。
只见原本那间待客的屋子里，一应器物家具全被挪走，只剩一张巨大的绣架，上面有一件裁制好的大红色锦衣。
绣架的一旁，是数百种各色丝线，整齐地排列着。还有一匣匣璀璨夺目的各式珠玉，在明亮的烛火照耀下，发出灿烂的光彩。
而窗帘不知何时换成了隔光的月影纱，这也解释了为何这屋里亮如白昼，外面看起来却似只点了星星烛火一般。
“婉姐姐，这是……”
天纨睁大眼睛，看着在那红色锦衣上飞针走线连头都没抬的华婉。
眼前衣衫上的绣活虽刚刚开始，可也看得出，这是一件嫁衣。
彩鸢在一旁心疼地劝道：“我的好姑娘，你先歇歇吧，这都几天了，你都没休息，累坏了可怎么好？”
“我不累。”华婉的语气里全是甜蜜：“时间太紧张，我得好好把它赶出来。”
天纨上前一步，蹲在华婉身边，她一直埋头，露出脖颈处如天鹅般优雅的曲线。
但她的面色苍白，眼窝下有明显的青黑之色，是过度劳累的表现。
“婉姐姐，时间再赶，身子累出病来，不是更耽误事儿？还是劳逸结合，休息休息吧。”天纨劝道。
她猜，自几日前施展“无憾法”后，华婉将自己关在绣楼中，就是在亲手裁制这件嫁衣了。
有时，往往旁人的劝解比身边人更有效，华婉深深呼吸一口气，手上给一瓣花瓣收了针头，这才抬起头来，稍稍舒展了身子。
天纨注意到，仅这一片花瓣，她已用了次第五色丝线，可见其内心的珍重。
彩鸢连忙去后间端来一盏燕窝羹，心疼地看着华婉略显青白的脸色：“姐，我去拿饭菜来。”
华婉点点头，揉揉额角，笑着看向天纨：“洪妹妹，一起吃点吧。”
天纨见已入夜，城门关闭，她想去找云暄也是不能了，便点点头，陪着华婉用了晚饭。
华婉豪族出身，纵使流落风月之地，也遵着幼时庭训，食不言寝不语，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华贵。
彩鸢一边为华婉添饭加菜，一边在旁边火炉上煮着提神的参汤，想了想好像不妥，又重拿了个炉子煮起安神汤来。
华婉好笑地看着她忙活，终于搁下筷子：“你也别折腾了，一起吃点吧。”
“这……这怎么行……”彩鸢嘟着嘴：“姐你不吃了吗？你吃的太少了，是这几样不合胃口？还是你嫌清淡了？那我去厨房让他们再做。”
华婉摆摆手：“这些都是你挑着我爱吃的备的，怎么会不和胃口呢？我是看你跟着我也熬了这些天，别讲究什么主仆了，一起吃吧。”
她笑着拍拍旁边的椅子：“这样多好，咱们三个，就像姐妹一样，说说笑笑吃着饭。”
她吩咐彩鸢推开一扇窗，看着外面缤纷的景色，听着湖上传来的香坠的歌声，以及人群的叫好声，脸上只有如客人一般的享受之色。
“只有此时，我才终于可以不再去想着如何做到最好，做到最美，只需要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就好。”
她的面色虽然疲惫，可笑容舒展，是放松了心神的样子。
天纨默默吃着饭菜，对华婉这样的状态，也不知是欢喜还是忧伤。
因为纵使作为施法者，她也不知道，华婉需要付出怎样的“无双”，来换取她的“此生无憾”。
但是，命运之轮已经转起，再无任何力量可以阻挡或者改变。她也只能做个旁观者，静静等待那一日的到来了。
“婉姐姐，还得劳烦你，一会儿想办法送我回去。”天纨想起最棘手的事。
“为什么要悄悄啊？”彩鸢在一旁插嘴：“那你是怎么上来的呀？”
华婉看了眼彩鸢，彩鸢这次悻悻闭了嘴。
“实不相瞒，我是偷偷上来的。”天纨将今日在大门口发生的事跟华婉简单叙述了一遍。
“那倒也是。”彩鸢扑哧一笑：“咱们这里，确实还没有良家女子进门的先例。”
说完自知失言，吐了吐舌头，心看了一眼华婉。
华婉面色毫无波澜，只安静地喝了一口汤。
“后来那杂役拗不过我，就进去通报，我以为就可以见到姐姐了，不想却见到了锦殊妈妈。我这人最笨，一时言语不当，又不愿意她把东西交给姐姐，就被关进一间屋子里了。”她说的也是实情，只是隐去了那暗室的古怪。
华婉叹了口气：“那是惩罚不听话的姑娘或者丫头的地方，妹妹受苦了，是我连累了你。”
看来，除了暗室，自还有寻常的惩罚姑娘们的地方。
说到东西，天纨连忙将包袱递过去：“这是那条裙子，不知道姐姐是否还想要。”
华婉眼睛一亮，喜滋滋点头：“多谢妹妹，我还是很喜欢的。”
她见天纨饭菜也吃得差不多了，回头看一眼那嫁衣，对彩鸢道：“你把它们收拾到阁楼去吧，绣花用不了这么大地方。”
彩鸢瞬间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面上显出欢喜来。
“我这几日都在屋里，妈妈最是担心。王爷也被我拒之门外，一定也不开心。”
华婉微微一笑，满是幸福的模样：“你备船，再备马车在码头等着。我得去给王爷致歉。”
她朝天纨柔声道：“妹妹坐我的船，再登车，就不会被人发现了。”
天纨点点头。
这时，窗外突然传来歌声。
“……直缘感君恩爱一回顾，使我双泪长珊珊。我有娇靥待君笑，我有娇蛾待君扫……”
歌声婉转甜腻，充满了情爱之意。
华婉站在窗前听了片刻。
“彩鸢，你说那日香坠意图勾引王爷？又在两位大人面前故伎重演？”
彩鸢狠狠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姐是没见她那日……”
“然后她四处说王爷对她有意？”华婉问道。
彩鸢噘着嘴：“可不是，真是不要脸……”
华婉站在窗边欣赏了片刻香坠曼妙的舞姿，笑容中满是不屑。
她褪下手上一枚缠丝白银镶嵌金刚石戒指：“妈妈素日最照顾我，这几日怕是担心坏了，我去跟她解释。”
她顿了顿：“王爷那边你去，带着这个，跟王爷说，无论如何，请他今夜来一趟。”
s：今日第二更哈~稍晚了一点点，希望大家喜欢。
话说，这一章的标题名起的不对……这个标题是要给云暄的。
所以这个大章会比较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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