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脸将领下马勘验,回头道:“没气了。”
雨势渐乌云散开,天边无力的挂着一抹血霞,苍山如海残阳如血,不眠山满地狼藉,尸横遍野。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夜色深深,山谷沉寂,方圆十里之内,再无声响。
天将破晓之时,山上的尸堆里爬出来一个年轻俊朗的男人,踉踉跄跄的下山,山谷里回荡着撕心裂肺的呼喊。
终于,在乱箭下找到那名稚童。
稚童唇边的血痕凝涸,胸膛却仍在淌血,气息早无,却在男子的呼唤声下缓缓睁开了眼。
当死过一次的人再度睁眼时,很多人将不得好死。
有朝一日虎归山,定要血染半边天。
又是嗖嗖数箭,例无虚发全射在男童纤弱单薄的身躯上,不过须臾,依然扎成一只刺猬。
男童像断了线的风筝,翩然落下,淡色的血液如清水中晕开的红墨,喷涌而出,他蜷着身子挣扎了两下,不再动弹。
乌泱泱的士兵排山倒海般的围住稚童,瞬间将他淹没。
乌云间划过一道闪电,发出耀眼的紫光,劈在不眠山的万年枯树上,雷鸣振聋发聩,狂风大作,大雨滂沱而下,浇透三千铁骑。
稚童的目光穿越刀枪火箭、精兵士卒,看向战火外岿然不动的男人,与他遥相对望,目眦欲裂,惨笑:
一个的孩子,竟有如此怨气……
孩童到底年幼,体力不支,渐渐败下阵来,浑身上下被砍了数十刀,华贵的衣衫残破不堪,诡异的血色染湿身上一大片,形状骇人。
白脸将领仍不放心,接过卒递的弓箭,骑在马上,对准他的左胸膛,满弓如月,利箭“嗖”的一声没入稚童体内,干净利落。
稚童气势凌厉的挡在山前,缭绕在周身的白雾愈渐增多,异于同龄孩童般的沉着,冷笑道:
“尔等征战沙场,护国安疆,到头来却是做尽这般天怒人怨之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不怕遭天谴吗?”
他又将目光落在白脸将领旁边的那个男人身上,恨意延绵,神情恶毒,似有滔天怨气。
“哈哈哈哈,你且记住,今日我若不死,他年定当屠你满门!”
稚嫩凄厉的童声划破天际,带着从地狱来的仇恨直击他的耳膜,惊得男人浑身一颤,躯体僵直。
今夜,注定不眠。
“杀!”
“哈哈哈,凭你一己之力就想对抗我三千铁骑,简直是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十米开外,一个披盔戴甲手执长矛的白脸将领仰天大笑,在他身旁负手站着一位年近四十,器宇轩昂的男人,男人脸上神色复杂迟疑,喜怒难辨。
男人眼皮跳动,耳边野风呼啸,夹杂令人作呕的血腥,不断抨击他的灵魂。
他倏地睁开眼,转过身,背对着白脸将领,终是无奈地扬了扬手。
刹那间,无数刀枪齐齐倒向稚童,连同他身后的不眠山。
男人侧开脸,略带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面色紧绷,轻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
白脸将领知男人犹豫不忍,单膝下跪,抱拳行礼,沉声道:“主子,大业指日可成,万不能在此时前功尽弃,孽畜不可留,否则将来后患无穷!”
仁和二十一年,大昭
肃杀的秋风卷起地上的枯枝砾石,七八岁稚童周身缭绕着淡淡的白色烟雾,华贵的衣衫沾着鲜血,他手握短剑,身受重伤,眼眶眦裂,怒发冲冠。
身后是被烧的满目疮痍的秃山,哀嚎惨叫不绝于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