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鹿一般圆润明亮的眼眸惊讶地看着自己,因为尚未来得及带上口罩,郑瑾弈一眼便看到那发白还有些颤抖的双唇,只要他微微低头,便可触碰到。
“碰”的一声,大门自己关上了,被这声音惊的回过神,芮洁挣扎着推开他,向后紧贴着门,低着头,不敢再望向他。
郑瑾弈往前走了一步,让自己和芮洁的距离再次缩短,以便于在他的控制范围内:“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走?”
芮洁下意识将握着包的手向后一背,摇摇头道:“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来还有事。”
郑瑾弈微微侧头,解读了她这一动作。现在的她受到了刺激,如果强硬的话,只会让她更加畏惧,难以放下。于是,郑瑾弈先安抚她。
“是因为手套的原因吗?”
闻言,芮洁瞪大眼睛看向他,这个家伙,总是轻而易举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在他面前,自己无所遁形。
于是干脆地点点头,承认了,毕竟撒一句谎,要用十句来圆:“我没有带干净的手套来,所以……”
“那就干脆摘了手套吧。”
“不行,不能摘。”芮洁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表现出自己的抗拒。说着,还将手更往背后藏了藏,双手紧握。
“是因为手上的伤吗?”看芮洁一脸诧异地看向自己,郑瑾弈便和盘托出,“别忘了,是吴医生把你介绍给我的,所以你的情况,我在一开始就已经了解了。而吴医生也嘱咐我,一定要监督你,不可再损伤自己的身体。”
想起之前短信的温馨提示,芮洁恍然大悟。
一时间,心中的石头卸去,难以言说的畅快。终于,不用在他面前遮遮掩掩了,既然他都知道了,这样也好,也不必抱着可笑的幻想了。他一定很厌恶自己吧,她的手那么丑……
“我的手没办法露在别人面前,所以,这次还是算了。”
郑瑾弈走上前,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为什么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而且我是外人吗?我可是你的主治医生,所以完全不必介怀。你的手,只要经过精心的治疗,是可以恢复的。我向你保证!”
他手掌的温热通过头发传递开来,在她的记忆当中,和男子如此亲密的举动,只和郑医生有过,而且也是唯一一个她没有抗拒,没有觉得讨厌的人。
拿起拖鞋,打横将她抱起,往沙发走去。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芮洁措手不及,被他抱着,双手都不知道该方放向哪里,只能乖乖地放在自己腿上。抬眸看着他的脸,柔和的笑容刻在了心上,弥足深陷。
柔软的沙发被她弄出了褶皱,看着单膝跪在自己面前郑瑾弈,有那么一瞬间,芮洁认为,他不是在给自己换拖鞋,而是在虔诚地求婚。
换好拖鞋,将她的包仍在沙发上,伸出手,笑着对她说:“来。”
这一刻,一直深陷沼泽,处于黑暗中的芮洁,看到了曙光。上帝派来了天使,将她从地狱中拯救,获得救赎。
伸过去手,被郑瑾弈带向洗手间。
“你的手呢,就不要用洗手液清洗了,而且也不要再抠。”指着旁边的塑料盒子,“这里面都是浸泡过消毒酒精的棉巾,你用这个擦拭双手就可以了。我先去把汤煮上,你擦拭完后,去沙发那等我。”
见他离开后,芮洁心翼翼地摘下手套,双手基本上没有一块皮肤是完整的,大片大片的伤痕,有的已结痂了,有的还泛着红。
这样的双手,真的可以展现在他的面前吗?
两次深呼吸后,芮洁选择相信郑瑾弈。她从来不敢将自己如此丑陋的一面暴露在外人面前,除了吴医生,也不肯让任何人知晓自己的真实情况。但,郑瑾弈不一样,芮洁如是肯定着。
老老实实地坐在沙发上,将袖子往下拽了拽,尽可能地挡住自己的双手。
郑瑾弈走过来,坐在芮洁身旁。面对着她,将药膏挤在左掌心,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并拢,将药膏抹开。然后示意芮洁将自己的手伸过来。
芮洁看了看郑瑾弈,再看看他手中的药膏,终是露出了自己隐藏多年,始终没有在外人面前显示过,丑陋的双手。
虽然早就听说她的双手损伤很严重,但亲眼看到,还是难免吃惊。
双手刚刚触碰她的时候,郑瑾弈明显感觉到了她的闪躲,于是身体便靠得她更近,自己的膝盖贴住了她的膝盖,让她退无可退,手指间的力道也更轻柔了些。
夜幕逐渐降临,外面亮起了万家灯火,芮洁偷偷地看着郑瑾弈,似乎连同她心中的灯火也一起点燃了。
一面将药膏轻柔地抹在她的双手上,一面忍不住想:她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事情,才会对自己如此狠心,对自己的身体如此残忍。
“这个药膏你拿回家,每天坚持抹两次。这样你的伤口会好得很快,而且这个药膏可以将伤口留下的疤,降到最低。”
听出他的话外之音,芮洁问道:“也就是说,我的手就算这些伤都好了,也会留下很多疤吗?”
郑瑾弈没有说话,但事实就是如此。
“留下疤也没有关系,至少,比现在这样好。”粲然一笑,表面上看起来很是乐观。但心中却满是失落。他刚刚明明说,自己的手可以恢复的。可能他也没想到自己的情况这么严重吧,所以也不算骗自己。
忍不住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从业这些年,头一次遇到一个病患,让他如此担心,如此放心不下,惹人怜爱。
郑瑾弈在心中问着自己,对她还是同情吗?可为什么总感觉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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