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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为鬼神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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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冥府的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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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河水幽深,荧荧地泛着绿光,岸边盛放着如血的曼珠沙华向着无边无际的远方蔓延开去。

    刚过三途川,深君略施术,褪去了一身的黑色西装,换上了平日里常穿的深青色大氅。

    本可直接入冥府城,但深君却径直走到河边一方曼珠沙华旁,看着河对岸的人间。

    半晌,像下定决心似的,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深呼吸。

    两千多年了,似乎还从未闻过曼珠沙华的花香。

    这淡淡的香气如同游丝,吸入口鼻,沁入心脾,融入肺腑。

    渐渐地,意识开始模糊,一帧一帧地,脑海中不断地闪现出久远的画面:血腥的杀戮、惨烈的战事、滚滚的狼烟、佞臣的奸笑、淌血的身躯···

    深君开始呼吸急促,眉头紧皱,眼球震动,身体微微颤抖,脑门上冒出了细细的汗珠,不自觉地握紧双拳。

    是愤怒。

    神力外泄,风骤起,河水翻滚,彼岸花花枝愈加摇曳,摇得空气中的花香又浓重了几分。

    脑海中的画面突然一转,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

    烈日下,溪边,儿时的自己被强制抓上马车,马车飞驰。他艰难地挣扎着将的脑袋伸出车窗外,焦急地对着奋力追逐马车的女孩喊道:“我叫沈深君!你叫什么?”然而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和吱吱的蝉鸣声他什么都听不到。马车渐行渐远,女孩消失在一片尘土飞扬中···

    深君虽然仍然闭眼蹙眉,但明显人已经放松下来,不似刚才的愤怒,收了神力,松开了双拳。

    三途川的风了下来,微风吹起深君宽大的衣袖和裙裾,斜斜地飘向身后。

    儿时的影像散去,映在脑海中的是一身戎装的自己站在叔母为自己准备别府前,白墙灰瓦上贴着大红喜字,屋檐下挂着大红绸。四下望望,空无一人。穿过庭院,慢慢走进厢房,床上坐着一位戴着红盖头,一身嫁衣的新妇。她就那么安静地坐着,像一朵含羞待放的花苞。

    深君有些犹豫但又有些好奇,考虑再三后,终于将手伸向了红盖头···

    “干什么呢?”

    突然出现的声音将他从曼珠沙华的迷幻中生生地扯了出来,红盖头下的人终是没有见到半毫。

    深君睁开双眼,定了定神。脸上闪过一丝不悦,随即很快恢复平静。这声音即便是只听不看他也能辨识得出。

    千年的冤家——韩率,六殿的文判官。

    “多管闲事。”深君转过身,瞥了一眼韩率,这厮居然一身的人间休闲装扮。嘴角不禁一撇,心中一阵鄙夷:油头粉面。

    “啧?你那什么表情啊?我还没鄙视你呢,你看看你这一身的宽袖长袍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连鬼差出行都是西装革履的了,冥府里那些人间来的年轻的生魂一个比一个时髦,就你~食古不化!”韩率看见深君那个表情就气不打一出来,他明明生的白皙俊俏,身形匀称,堂堂十殿鬼神第一美男子,也就这冤家不开眼。

    “还有,谁要管你的闲事了?只是刚好我要从这儿过,你挡着我的路了。起开!”

    “这三途川长无尽头,你大可走的别的道啊?”

    “你管我走拿条?我就要走这条!”韩率抬起下巴,鼻孔对着深君道。

    “你有本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啊?”深君也不甘示弱,双手抱胸,昂首抵在韩率前。

    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是深君因为常年习武,身型较韩率更为厚重壮实。气势上,韩率还是略输一筹。

    僵持了没多久,韩率看了看已调到人间时刻的手表,快八点了,实在是不能在这个死脑筋的老匹夫身上再多浪费时间了。

    “从你身上踏过去我就掉河里了,你当我蠢啊?”韩率后退一步说道,“今天就不跟你计较,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刚落,化作一道青光,飞跃过三途川,径直往阳界人间而去。

    深君得胜似的,鼻息轻哼一声:哼,还不是怕我!

    入了城门,穿过鬼街,进了一大殿。

    今天不是审判日,除了大殿门口的两个守卫鬼差,殿内空无一人。

    深君本想直接去偏殿休息,路过正殿时,踌躇了会儿,还是抬脚迈了进去。坐在平日的案桌前,宽袖从桌面轻轻扫过,生死簿登时即出现在眼前。

    冥府有十殿,殿殿有阎王,阎王有判官,而判官却非人人都掌生死簿。

    一殿之于其他殿,任务最重,权利也最大。其判官掌冥府唯一生死簿,断人间夭寿生死,决幽冥祸福吉凶。审查生魂生前之言行,后转派他殿再行判罚。而其余各殿的审判,无论是羁押地狱还是轮回转世,无一不是基于一殿的判决。

    而沈深君,就是这一殿的武判官。法力高强,肃穆严苛,不苟言笑。不仅府中鬼魂们惧怕,其他鬼神见了都得礼让三分。

    而就是这样一个威风凛凛的武判,此时对着翻开的生死簿犯起了难。

    林春熙,就是今天在人间的淡川市见到的那位女子。

    生于一九九二年,十六岁之前的人生还比较顺利,近十年运气乏善可陈,谈不上生活富裕,但也还算平和安稳。三十六岁时溺毙而亡。

    并未有何特别的,不过是一个平凡女子平凡的一生而已。

    深君脑子里突然闪过刚刚在三途川边,借助曼珠沙华想起的那个盖红盖头的新娘。定了定,随即像下定决心似的往前翻生死簿。

    什么?!空白?!

    慌乱地往前多翻了几页,依然什么都没有,生死簿上空白一片。

    怎么回事??

    这可是能查看九十九世的生死簿啊!居然没有记载这位女子的前世!

    就算是初世为人,那也应该有为人之前的记载啊,是飞鸟还是鱼虫,不可能什么记录都没有的。再说了,初世为人一般早夭或者生活坎坷,也不会这样安静地过完三十几年的人生。

    深君皱着眉头扶着额,他有点混乱:如果这个人他前世的新娘,但她又没有前世的话,那殿下指引找到她的意思是什么?难道是为了让他发现这个是生死簿上的一个异类,让他除去这个异类的么?可是这样又何必引导他去人间,兜这么大个圈子呢?

    正想着,忽见一只通体黑色,尾部带着蓝色亮鳞的碧凤蝶翩翩地不知从何处飞进正殿来,飞到案桌前,停在了生死簿上。对着深君,缓缓地扇着翅膀。

    “殿下···”深君忙起身,立于案旁,对黑蝶作揖。

    这只碧凤蝶是一殿下的分身,殿下近两三百年来不知为何,真身从未出现,都是以蝶示人。

    片刻后,碧凤蝶又再次飞起,悬停在生死簿上方,大翅一下一下的扇,法力随之源源施下,生死簿飘向空中,快速翻过之后“嘭”地一声合上,随后消失在碧凤蝶挥动翅膀洒下的一片蓝鳞之中。

    殿下替他遣回了生死簿,是知道生死簿无法确认那位女子吧?

    深君看着碧凤蝶飞了过来,绕着自己不停地转圈,似乎是在找可以停下的地方。深君伸出右手,果然它就停在了手心。还是那样缓慢地扇着翅膀,抖落了一些蓝色鳞片,稍作停留之后,目送它高高低低地飞出了殿外,带着那抹幽蓝最终消失在冥府的无边黯夜之中。

    自上次殿下的分身将自己引向人间之后,再一次出现的今日,依然让他摸不着头脑。

    按理说他来到一殿已愈千年,一殿下对他有知遇之恩,这千年来于殿下佐理殿中事务,虽偶有责备行事严苛过于冷酷,但总体来说还是信任备至。他以为,他与殿下是有勿需言说的默契在的。

    手心的忽明忽暗的蓝色荧光把他的思绪拉了回来。抬手一看,碧凤蝶散落在他的手心的鳞粉,分明拼成了一个字——

    “九?”

    深君话音刚落,鳞粉便消失不见。

    春熙过了马路火速回了家。

    进了家门立马反锁,瘫坐在餐桌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正拿起桌上的杯子准备倒杯水喝,包里手机铃声骤然响起,吓得手一抖。

    “真是···这一天天的,迟早被吓死···谁啊?”

    拿出手机一看,原来是老妈。

    “喂妈~怎么突然打电话过来了?是不是家里有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妈就是提醒你,下周末就是中元节了,你别忘了泼水饭啊~”

    泼水饭是春熙老家的习俗,每年农历七月半,在路边烧纸钱撒茶米。用春熙妈的话来说,这是敬游神的。

    “好~记住了~”春熙拖着长音,一副不情愿的样子。

    “你这孩子,你可别敷衍我啊,东西要买事情要做,听见没有?这可是积功德的事情,不能忘,听见没!”

    “听到了!那个你和爸···”春熙话还没说完,老妈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了电话。

    哎,老妈性子急,每次都这样,只顾说完自己的话就挂了电话。老爸呢,人比较内敛,总怕给春熙添麻烦,也不会主动联系她。

    春熙苦笑着耸了耸肩,拿这妈没办法。

    不过老妈的电话倒是让春熙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下来。

    这人一放松啊,五感六觉仿佛瞬间都运转了起来,春熙忽然觉得饿得不行,围裙一系头发一绑,便一头扎进了厨房。

    一道光闪过,韩率瞬移到了一个淡川市城北的一栋两层别墅内。

    正在餐厅吃泡面的叶镇宇一口汤水呛得直咳嗽。

    “咳咳咳····叔?咳·咳咳··您老来这儿··干嘛啊?不是跟您说了嘛··八··八点荔雅达··咳咳··顶层旋转餐厅啊··咳咳···”叶镇宇抽了张纸巾,咳得脸通红。

    “你脑子被门夹了啊?我问你,我怎么过去?瞬间闪现?是要那些凡人给吓死吗?”韩率从客厅碎步跑到餐厅,手一伸,“快点拿来。”

    叶镇宇赶紧扔了纸巾,下意识的捂着荷包,心虚地说:“什、什么啊?”

    “你少跟我装蒜,拿过来!”尽管叶镇宇百般不愿,韩率还是直接上手搜走了叶镇宇的钱包和车钥匙。

    “行了,我走了~你··”韩率摸摸侄儿的头,毫无灵魂地安慰道:“乖,你就接着吃面吧。”

    说完便消失了,徒留叶镇宇欲哭无泪,仰天干嚎:“我新买的宝马5啊~~”

    荔雅达酒店坐落在市中心临淡川河,顶层的旋转餐厅视野极好,可一窥淡川市全貌。由于环境好、氛围佳,是商务约谈、情侣约会的好去处。

    “我到了,你在哪儿呢?”八点十分,白湘出现在了餐厅门口,一边通着话一边四下张望。

    “这里!”一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穿着讲究,看起来十足精英范儿的年轻男子笑面盈盈的朝白湘招了招手。

    白湘笑靥如花,挂了手机,快步走了过去。

    “景明,对不起啊,迟到了~”

    “不要紧,才十分钟而已,而且迟到本来就是美女的专利啊~”精英男起身,轻轻一笑,十分绅士的为白湘拉开了座椅,待白湘入座后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油嘴滑舌~”白湘嗔笑道。

    嬉笑一番之后,开始点餐的两人丝毫没注意到此时进到餐厅,坐在隔壁桌,与白湘背对背的一个陌生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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